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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頁     明曉溪    


  他微笑:「我知道,你都是在為我好。」

  一種樸素的感情。從很小開始,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他也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好。

  他和她靜靜彼此凝視,笑容像朵幸福的花,在兩人心中綻放。

  這樣的感情,沒有一絲嫌猜和距離。

  雪推門而入時,正好見到如歌和玉自寒相視而笑。他怔在門檻,春日的陽光暈暈光環般照耀著雪白衣衫,絕美的眼眸閃出抹古怪的光芒。

  雪輕咳一聲,將一隻野兔放在桌上,對如歌說:「家裡有客人,我抓了隻兔子來添菜。」

  「客人?」如歌不解地問,「誰?」

  「你師兄啊,他不就是咱們的客人。」玉自寒對雪抱手行禮,雪卻理也沒理。

  如歌笑道:「玉師兄才不是什麼客人呢。」

  「不是客人?那他是什麼,是你的哥哥,還是你的情人?」

  如歌張大了嘴:「他是我的師兄啊。」

  雪瞟了眼沉毅寧靜的玉自寒,似笑非笑:「聽到沒有,你不過只是師兄罷了。」

  玉自寒淡淡一笑。

  如歌咬咬嘴唇,雖聽出來雪不友好的口氣,可是,剛見到師兄,她不想讓氣氛變得太奇怪。於是,她抓住那隻兔子,笑道:「兔子要怎麼做呢?紅燒好不好?」

  雪似乎在賭氣:「問你師兄!」

  「那個……師兄只吃素……」如歌輕聲道,連忙她又笑得一臉燦爛,「雪,你喜歡紅燒嗎?」

  雪繃起臉,心裡滿是苦澀:「原來,你只知道你師兄吃素嗎?我呢?我有沒有吃過肉?」

  兩片紅雲飛上如歌面頰,她手足無措:

  「抱……抱歉……」

  雪氣苦地瞪她一眼,轉身離開灶房,門被關得很響。

  如歌站在那裡,胸口亂糟糟堵著,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又覺得陣陣委屈,忍不住眼圈都紅了。

  玉自寒揉揉她的頭髮,輕聲道:「去吧,他像是生氣了。」

  院外一棵桃樹。

  樹葉翠綠,桃花艷紅,明晃晃的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照在雪的白衣上,他的神情是氣惱的,然而奪目的光華依然令人目馳神搖。

  當望見尋來的如歌時,雪惱怒地偏過了頭。如歌咬住嘴唇,瞅了他一會兒,在他身邊坐下,也不說話,只是抱膝想著什麼。

  桃花樹下。

  兩人古怪地沉默著。

  雪的心裡越來越氣苦,原以為她是追出來道歉的,卻難道她一點也不在意他嗎?

  這時,如歌抱著膝蓋,低聲道:

  「雪,謝謝你。」

  他賭氣道:「謝什麼!你師兄又不吃兔子。」

  「謝謝你讓我見到師兄。」

  雪瞪她一眼:「師兄!師兄!在你心裡只有一個玉自寒對不對?!我呢?我在你心裡又算什麼?!」

  如歌扭頭瞅著他,眼珠黑白閃亮:

  「你——是我決心要努力去喜歡的人。」

  雪頓時屏息。

  「可是,」如歌苦笑,「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會愛上你。」

  她揉揉臉,沮喪道:「雪,我不瞭解你,你知道嗎?很多時候,你是那樣細心,就像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有時候,你就像一個任性的小孩子,令我不知所措。」

  雪沉默不語,半晌,才道:「我就是像個孩子,而且就是最任性的孩子,怎樣?!」

  「……?」

  「我永遠也變不成像戰楓一樣冷酷,像玉自寒一樣淡定,哪怕再過幾千幾萬年,我仍然還是像孩子一樣不講道理,怎樣?!」

  刺目的白光自雪的體內迸射,他晶瑩的面容有不顧一切的倔強。

  「我喜歡你,我要永遠留在你的身邊,就算是用什麼惡劣的手段,哪怕就像小孩子一樣撒嬌耍賴,我也再不要離開你。」

  雪凝視著如歌,目光深黯悠長:

  「如果像玉自寒那樣,只能看著你在別人身邊歡笑,我寧可像小孩子般把你搶過來,讓你只能看我,心裡滿滿的除了我再沒有別人。」

  如歌怔怔望著他,他熾熱固執的目光一直透過她的眼底,燒著她的心口,又痛又酸的感覺。她握緊了手指,忽然覺得透不過氣來。

  樹上的桃花紅艷艷。

  在春風裡燦爛驕傲地綻放。

  如歌仍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雪,進去吃飯了好不好?你應該也餓了吧。」

  「吃什麼?」

  「青菜和豆腐。」

  「我抓的兔子呢?」

  「你和師兄都不吃肉,我一個人吃也沒有意思,乾脆把它放走好了。」

  「誰說我不吃肉。」雪斜睨她。

  「你……」

  「大年初一咱們包的餃子不就是白菜豬肉餡的。」

  「你……」如歌指住他,「那你剛才還生氣!」

  「哼,我生氣是你對玉自寒記那麼清楚。」雪白她一眼,「我呢,我一質問你,你就連我吃不吃肉都不記得了。可惡啊!」

  如歌無力道:「我和玉師兄相處了十幾年啊。」何況雪那時候凶巴巴的,她緊張之下怎麼還能想得起來嘛。

  「清蒸。」

  「……?」

  「少放點薑片,不要蒸太久,否則就不鮮嫩了。」

  「哦,」如歌望住他,「你又想吃了?」

  「那當然!」雪得意地笑,「哈哈,這兔子是只屬於你和我的,才沒有其他人的份兒。」

  桃花樹下,雪終於又笑得像孩子一樣開心。

  如歌也笑了。

  不管怎樣,他不生氣就好。

  夜裡,如歌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再次見到玉師兄,雖然抱住了他、聽到了他,他的呼吸和微笑就在她的身邊,可是,這快樂來到的太過輕鬆和突然。她開始惴惴不安,擔心這只不過是一場興奮而狂亂的夢,天一亮,便會散去。

  坐起身來,她敲敲自己的腦袋。

  不許再胡思亂想,這般患得患失,緊張得都有點像不經世的小姑娘了。呵,她還笑雪像小孩子,這會兒不是跟他差不多了嗎?

  笑了笑,她穿上衣裳鞋襪,反正也是睡不著了,不如出去走走。

  屋門在寂靜中的夜中「吱嘎」輕響。

  如歌走出來。

  今晚的月亮圓如銀盤。

  她走在院外的小路,春夜的風沒有寒意,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吹得紅衣隨風揚起,路邊有細細的蟲鳴,使夜色顯得更加溫柔靜謐。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白天的那片杏花林。

  粉白的杏花在月光中皎潔柔美。

  花瓣恍若是透明的。

  林中樹梢有一串碧玉鈴鐺,薄如蟬翼,恍若也是透明的。

  風過。

  鈴鐺飛響。

  叮叮噹噹響的清脆。

  樹下青衣的那人微笑了。

  如歌凝望他淡如月華的側影,一時間不知是幻是真,看得癡了。玉自寒聽到聲響,回首而笑,眉宇間的溫柔令得滿樹杏花同樣癡了。

  他微笑輕道:「你來了。」

  如歌半天才緩過神:「啊,忘記了你已經可以聽到聲音。」

  玉自寒笑:「似乎言若有憾。」

  「是啊,都不可以偷偷繞到你身後去嚇你了。」如歌皺皺鼻子,偷笑,「好可惜啊。」

  玉自寒含笑不語。從小到大,如歌從沒有欺負過他是一個聾子,從沒有像別的孩子一樣因為他聽不見而捉弄他。

  待得如歌走到他的身邊,他輕柔地摸摸她的頭頂:

  「怎麼沒睡呢?」

  如歌眨眨眼睛:「你呢?」

  「我……」他聲音低柔,「我怕一睡著,便會發覺這只不過是場夢。」

  如歌的心猛然一緊。可是,雪的面容立刻出現在她的腦海,於是她把那句到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

  「這串玉鈴鐺你還一直留著啊。」

  如歌看向樹梢的風鈴。

  玉自寒用手指輕觸飛響的鈴鐺:「是。有了它,我才可以『看』風的聲音。」

  「『看』到的風聲和『聽』到的風聲是一樣的嗎?」

  「是一樣的。」

  「怎麼會一樣呢?」如歌睜大眼睛。

  玉自寒微笑:「因為送我鈴鐺的人,對我的關心是一樣的。有同樣的心,不管是怎樣的風,『聽』起來都是同樣的好聽。」

  如歌的臉微微有些紅:

  「師兄,怎麼以前沒有發現你如此會說哄人開心的話呢?」

  玉自寒怔住,然後笑:

  「想知道原因嗎?」

  「想啊。」

  「那是因為,以前我以為自己的聲音很難聽,不想要你的耳朵受罪,於是就說的很少。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的聲音還蠻好聽的。」玉自寒輕輕笑。

  如歌驚掉下巴:「師兄……你……你……」

  「怎麼?」

  「你真的是玉師兄嗎?」

  玉自寒笑得開心極了,他用力拍拍如歌的腦袋:

  「是不是嚇到你了?」

  如歌傻呆呆:「天哪,原來師兄也會自大臭屁外加吹牛皮的。」她忽然莞爾一笑,「是啊是啊,師兄的聲音最好聽了,那給我唱個曲子好不好?!」

  玉自寒呆住。

  如歌扯著他的袖子,巧笑著哀求:「好不好嘛,好師兄,既然聲音都這麼好聽了,就給人家唱個曲子嘛。」

  玉自寒苦笑:「我不會唱。」

  「唱嘛唱嘛,否則我就生氣了啊。」

  「歌兒……」

  「快唱嘛,我要是生氣可是會哭的。」如歌嘿嘿笑著威脅他。

  玉自寒頭疼地望望她,知道她只要搬出「哭」這個武器,就是一定不會放棄要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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