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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水銀    


  楔子

  半夜十二點,有兩個工作狂還掛著視訊會議裝置,進行跨國連線。

  「表哥,一切都還好嗎?」

  「很好,所有營運情形一如年初提出的目標計畫。」葛無優回答。

  喇叭裡傳來一陣輕笑聲。

  「表哥,我不是問公事,是問你私事。」

  「什麼意思?」葛無優蹙眉。

  葛無優與「籐原企業」社長──籐原馭其實是表兄弟,籐原馭的母親,正是葛無優唯一的姑姑。

  十歲那年,葛無優的父母因意外而去世,他隨即被姑姑接到日本一同居住,雖然姑姑一家人對他就像對自己家人一般,但是,他仍是想念台灣。

  所以,在籐原馭打算派人到台灣主持分公司時,他二話不說地接下這個擔子,回到台灣。

  此後六年間,他讓籐原企業在台灣商界打響了名號,他想要做的生意,從來沒有不成功、從來沒有不大賺一筆的,因此,許多與他交過手的商場同業,都對這個來自日本的年輕台灣人心存忌憚,他「冷面悍將」的封號也因此不脛而走。

  由於籐原馭不曾到過台灣,所以每個月第一個週六晚上十二點,葛無優固定會與人在日本的他連線,報告分公司的營運狀況。

  「表哥,你今年三十一歲了吧。」

  「又如何?」

  「母親大人深深覺得你為我們籐原家付出太多,以至於耽誤了自己的終身大事,所以她老人家決定親自為你選擇一個女人,作為你結婚的對象……」籐原馭話還沒說完,葛無優已經沉下臉。

  「別告訴我,你打算幫姑姑來設計我。」

  「當然沒有。」籐原馭否認的多麼自然。「要是我真的贊成這主意,怎麼會先通知你?」

  「這件事,你要負責擋下來。」

  這種口吻,哪像是在對老闆說話?不過籐原馭倒是一點也不介意。

  「擋得了這次,擋不了下次。」

  「我的伴侶,我自己會選。」

  籐原馭一聽,立刻輕笑出聲。

  「聽起來……你像是有了人選。」

  「是嗎?」葛無優不置可否,腦海裡浮現一張美麗動人的容顏。

  「你的表情很明顯地告訴我──是。」身為籐原家的繼承人,籐原馭不會連這點敏銳度都沒有。

  「馭,你要阻止姑姑的作媒,否則,別怪我丟下分公司走人。」說罷,不給籐原馭反對的時間,他立即切斷通訊。

  結婚!?

  八成是馭那個傢伙遲遲不肯結婚,拿他沒轍的姑姑只好換個對象玩,把腦筋動到他身上。

  想到姑姑可能挑選的那些日本女人,葛無優就一陣頭痛。他要那些沒有主見、只會「嗨嗨嗨」、號稱自新娘學校畢業,一定會成為最佳新娘的閨秀做什麼?他又不缺應聲蟲。

  如果一定得有伴侶,那麼他要的那個女人,一定不能太過平凡──像她!

  招待和餐券免了,但我要那位服務生的道歉,還有,支付我們家小謙的醫療費用,如何?

  不咄咄逼人,卻自有一股威嚴;看似柔弱的纖細姿態,卻有一股令人不敢輕褻的持質;神態嬌俏,卻讓人一點也不懷疑她語氣裡的認真度。

  美麗的女人他見過太多,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她一樣,只一眼,就令他難以忘記。

  只是,這個「表裡不一」的女人,到底會帶給他多少驚奇呢?

  他拭目以待……

  第一章

  孟氏家訓第一條──人生苦短。

  人活著,在不傷害他人、不做壞事的前提下,最重要的,就是努力讓自己活得快樂自在。

  在這個非常簡單的生活哲學下,家裡又不必她幫忙賺錢,孟春艷早早就立定志願,以後一畢業,找的工作一定要符合「事少、離家近」兩大原則,至於薪水嘛……過得去就好了,不必太強求。

  在這個大前提下,她去參加籐原企業的徵人筆試時,還故意答錯了好幾題,因為這個大公司裡的員工,最需要的就是「工作認真」。

  工作認真,然後工作愈做愈多;工作愈做愈多,責任就愈來愈重;責任愈來愈重,就會忙到事情做不完;忙到事情做不完,最後就會天天加班了!

  多麼可怕的因果關係!

  孟春艷一點也不想變成工作狂,所以就隨便考考,誰知道,一個星期後接到通知,她居然是當天筆試的第三十名!

  第三十名耶!

  當天參加考試的,博士、碩士不知道有多少,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大學生,而且,應考的一萬人中,只取前三十名,而她居然就好死不死的成為那第三十個正取!

  看到通知單時,孟春艷當場無言以對。

  很顯然,老天爺認為她應該進這個集團工作,才會讓她隨便蒙都蒙上正取。

  好吧好吧,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進了公司後就各憑本事了──憑本事摸魚、憑本事讓自己盡量做的少,又讓大家覺得你做事認真。

  聽說籐原企業的退休制度與員工福利之好,是商界鼎鼎有名的。想到可以免費出國玩、休假多、老了又可以領一筆退休金,省掉沒錢可花用的煩惱,孟春艷當下就決定去報到了。

  在工作不至於太怠惰,以至於交不出該有的工作進度的前提下,她在其他時間完全奉行努力混、用力摸魚的大原則,就這麼在籐原企業裡,一混混了四年。

  這可是很難得的成就耶!

  籐原企業內部的人事異動,固定一年一次,其他時候,除非有人離職或發生特殊狀況,否則任何職務都不得任意調動,並且每一波的人事異動,都必須有特助的簽閱,始可生效。

  別人進籐原企業,不是努力往上爬,就是撐不住而「提早畢業」,只有她孟春艷,四年前和四年後,都好好地待在她的「行政部」。

  「姍姍,會計部;美瑤,業務部……然後,總務部的何玲玲、業務部的林美琪調行政部。以上是這波的人事調動,下週一開始交接,一個星期內到各部室報到完畢。」

  下午時分,在部長宣佈完新一波的調動名單後,有人開心如願調職、有人失望不是調到志願的單位、有人難過自己又得繼續留下來當打字兼檔案管理妹,只有孟春艷像個沒事人,閒閒地撐著下額,把部長唱名的聲音當成美妙聲樂來欣賞之餘,不忘泡杯咖啡、吃幾片餅乾來充當下午茶。

  「孟孟,你又留下來了。」部長走到她身邊。

  整個行政部包括部長共十一個人,除了部長外,孟春艷就是這單位最資深的員工了。

  「我捨不得部長嘛!」孟春艷笑咪咪地回應。

  「以你的表現,去別的部室一樣可以做得很好。」

  帶了四年,部長對孟春艷的能力始終不太瞭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從不搞砸任何工作,但也不會做得特別好就是了。

  「部長!」孟春艷努力端正美艷過人的臉容,「我很瞭解自己的能力,去別的部室不見得還能像在這裡一樣發揮專長,更有可能會承受不住工作壓力!現在那麼多人因為壓力大,弄出一堆憂字頭、躁字頭的毛病,我覺得人還是自知一點,別太好高騖遠比較好。我對現在的工作,很滿足。」說罷,順帶奉送出一朵大大的笑花。

  她是如此這般的生平無大志,對部長的職位半點覬覦也沒有喔!

  部長聽了當下放心,眉開眼笑。「就只有你會這麼說。」

  「我說的是實話呀!」

  「好吧,既然你不想調動,我也樂得把你留下來,這陣子,你要多忙一點了。」行政部雖然不是什麼大部門,做的事也只是公文傳送、內部文件保存、偶爾支援別的處室或活動等不算大的小事,但每逢人事調遷時,行政部還是會給它忙亂一下下,有孟春艷在,幫忙新來人員適應工作,她這個部長可以少操點心。

  「我會努力的,部長。」她乖乖地說。

  目送微笑的部長離開,孟春艷對自己吐了吐舌頭,繼續喝她的下午茶。

  「孟孟,你真的想一直待在這裡?」同事二年的美瑤終於如願調職成功,下週一起,她就要轉戰公司擁有最多單身漢的部門──業務部囉!

  「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不好呀!」

  「但也沒有什麼好。」美瑤壓低聲音。「一直留在這裡,既沒『前途』,也沒『錢』途,更不要說有什麼釣金龜婿的好機會了!再說,這裡的工作那麼乏味,你都做了四年了,還不想換嗎?」

  「到哪個單位工作不乏味?」工作嘛!本來就是餬口飯吃,哪會真的有什麼樂趣可言?

  「可是,至少別的部門有帥哥可以看。」養養眼也是不錯的。「尤其,如果有機會見到高層的主管,比如那個號稱籐原企業台灣分公司的黃金貴公子──葛無優,就更美好了!」美瑤說得一雙眼變形成愛心狀,一臉夢幻。

  葛無優,名為籐原企業高級特助,實質上卻掌握了整個集團在台灣地區的營運,身份超然得連董事會都要禮讓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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