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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惜之    


  「你去哪裡?說!」他口氣咄咄逼人。

  「我們帶她到醫院換藥,她的傷口發炎得太厲害,再不看醫生,要準備截肢了,不曉得一隻手的女人還能不能彈鋼琴?」

  小威涼涼插話,打破尷尬,阿K很少發火,尤其是對女人,這一回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

  傷口?他嚮慕情投過一瞥。

  「我、我去幫你們泡茶。」低眉,沒有面具的小野貓,連話都說得特別小聲。

  「你的手不想要了?」老皮阻止她的動作。

  「那……我……」她要把自己塞在哪個縫縫裡,才能躲開他的怒氣?

  「你去休息,醫生說的。」小威把藥袋交到慕情手上,推她人房間,接下來的討論,她不適合當觀眾。

  房門關上,老皮率先開口。

  「你的事情在台灣鬧翻天,兩個政商家族變成媒體的追逐焦點,尤其是新娘子何麗雲,還有那位沒人見過的慕情小姐。有人說慕情兩個字是化名,也有人說她是專門玩仙人跳的高手……眾說紛紜。」

  「促成豪門婚事的人不是我。」歐陽清推卸責任的能力不弱。

  「至少你沒反對,何況在沒碰上慕情之前,你打算乖乖受控的,不是嗎?」老皮點出重點。

  「那又如何,我後悔了。」

  這段日子,歐陽清想過很多,自己本就是痛恨被控制的性子,一次次他為「習慣」將就妥協,一次次他的真性情被填壓在家族形象裡面。

  也好,就由逃婚這件事情當開端,讓父母族親看清楚,他的年紀已經大到不接受安排。

  「先給你個心理準備,伯父母已經註銷你的結婚證書,你和慕情的婚姻不算數。」小威拍拍老友的肩膀說。

  「註銷?憑什麼?」

  「不知道,反正所有台灣同胞都知道你的婚姻不成立,這時候,如果你帶慕情回去,她躲不掉媒體。」小威說。

  「你建議我不回台灣?」

  「就算你不回去也躲不掉,槍擊事件已經傳回台灣,我想你的家人會在短期內找到你。」老皮實說。

  「有更好的建議嗎?」

  「有,讓慕情把傷養好,將她鍛煉成神力女超人,因為接下來的日子,她絕對不會好過。」老皮說。

  「她受傷?」這件事他全然不知。

  「你不知道?你們不會是同床異夢吧,她只是你擺脫何麗雲的一顆棋子?」突然,他開始同情起慕情。

  「把話說清楚,她幾時受的傷?」歐陽清急問。

  「聽說是在槍擊事件當天,她受流彈波擊,當天受傷的民眾除了艾蕊絲,還有八個人。」老皮把話說明。

  所以,她那天晚上留在醫院,並不是跟蹤他和艾蕊絲,而是受傷?他錯怪她了?

  「哦!對了,這是她上次留在醫院忘記帶回去的東西,那個洋醫生對慕情有好感,眼巴巴特地為她保留下來,你都沒見到,當我告訴醫生慕情已婚時,他的表情有多精采!」這時候,小威還有精神說笑。

  歐陽清打開紙袋,是幾件他尺寸的衣服。她果然是去替他買衣服!再—次,證明他對慕情的誤解,罪惡感迅速泛襤。

  「好啦,我們先走,基於好朋友立場,我們會試著幫你勸勸伯父伯母,請他們先別到美國找你,讓你好好的把貪瀆弊案官司打贏,到時揚名國際,他們面上有光,你想談慕情的事情,起碼手上多上幾個籌碼。」老皮說完,揮揮手,和小威離去。

  送走好友,歐陽清看著紙袋裡的衣服。當律師首重客觀,對慕情,他卻主觀得過了頭。他的客觀呢?他似乎總把不公平加諸在她身上,望望緊閉的房門,歐陽清歎氣。

  第八章

  歐陽清進屋,慕情正拿著粉餅,想替自己畫出大濃妝,她有許多話想對他說明白,可是沒有偽裝,乖巧依順的慕情,勇氣不多,

  「小野貓,不要上妝,我喜歡乾乾淨淨的你。」歐陽清搶走她手上的粉餅盒。

  一時間,四目相對,想對他說的干言萬語,全化作一句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什麼?」

  「我跑出去。」

  「受傷為什麼不告訴我?」

  拉起她的手,傷口讓紗布擋住了,但紗布掩得住傷口,卻掩不住他的心疼。

  「我不要你生氣。」縮回手,這個傷老是提醒著,那日裡,他的怒氣。

  「在你眼中,我常生氣?」

  她點頭,復又搖頭。

  他不常生氣,只是任何一次生氣都讓她產生極度恐慌,恐慌他要離開她身旁,她不想他走,不想兩人的關係消失太快。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常生氣,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

  還能說嗎?他告訴過她永遠不要相信愛情長久;他說,大家閨秀想法單純,往往跟了一個人,就決定自己一輩子;他說他是個需要自由的男人,害怕窒息感,無法留在同一個女人身邊太久……

  他的名言是歡則聚、厭則離呀!她怎能說她擔心分離?前車之監仍然印象深刻。

  「清……你厭倦了嗎?」

  「厭倦?」

  「嗯,厭倦兩個——的生活,厭倦同一個女人的舊面孔,或者厭倦婚姻帶來的束縛感。」

  「我是喜新厭舊,可是沒有你想的這麼嚴重,我們結婚多久?」

  「到今天滿一個月。」她是魯賓遜,在他給她的山洞中,一道道刻下歲月痕跡,只不過她每道都刻在同一條線上,一天一回,那道痕跡順著她的愛情日積月累,深深地烙在她怕傷泊痛的心。

  「滿一個月,要不要……去慶祝滿月紀念日?」歐陽清提議。

  他的提議讓慕情訝然,半晌,她訥訥回話:「又不是生小孩。」

  「只有生小孩才能慶祝滿月?我就愛慶祝結婚滿月,怎樣?有疑問嗎?」他痞痞地說。

  「我以為結婚男女只過掃墓節。」

  歐陽清聽得哈哈大笑,他的笑容是陽光的、燦爛的,帶著真心,去除淡淡戲譫。

  「你說吧,人類是種多麼奇特的動物,眼巴巴的追求、示愛,好不容易熬到進禮堂,從此捨棄情人節,只重視清明。」

  他的痞笑,鼓舞了她的勇氣,她又敢在他面前高談闊論,毋需面具。

  「貪心是全體人類的共同特徵,婚前羨慕已婚者的幸福:婚後又懷念婚前的自由無束。」

  「沒錯,你開始懷念婚前的自由了嗎?」

  「我不是你,我是良家婦女。」

  「瞭解,那種讓人噁心的做作女人。」他表情誇張,面露嫌惡。

  「謝謝你的誇獎。」皺皺鼻子,慕情對他的話認真。

  「我喜歡你當小野貓時的勇敢、直接。」

  「是你不要我當野貓的。」她指指桌上的粉盒。

  「我只要你當我一個人的野貓。」

  這句話帶出佔有慾,歐陽清沒發現自己的想法開始轉變。

  然慕情發覺,他說要她當他「一個人」的野貓。

  「可不可以……思……」

  「我的小野貓說話可不會吞吞吐吐,」他笑著將她抱上膝間,嗅聞著她秀髮的芬芳,下頷貼在她額問。

  「我想說,如果你的喜新厭舊症不是太厲害,而我這張臉還算有人緣……當然,我會盡量不去束縛男人,努力當你的小野貓,不會處處流露出良家婦女的做作……」

  「小野貓,我的耐心不多,你想繞完地球一周,才告訴我你的重點嗎?」

  捧起她的臉,那份戰戰兢兢惹得他想發笑。

  「我想,要是一切情況都不壞的話,你願不願意……讓這個婚姻的有效日期拉長一點?不要以為我想霸住你,我只是覺得兩個人的生活很有趣,雖然多少有不愉快的時候,可是不孤獨的感覺真的很好,你難道不覺得身邊有一個人……」

  「給我理由。」歐陽清截下她的話。

  「理由?」她迷糊。

  「延長婚姻有效期限的理由。」

  「嗯,我喜歡夜深人靜時,你長長的手,把我全部圈在懷裡。我喜歡站在高高的你身邊,好像你能替我頂起一片天空。」

  「如果我不夠高、手不夠長,你也會要求我把婚姻期限延長嗎?」歐陽清問。

  這個問題,慕情想得很認真,歪著頭,從頭到尾打量他全身,三分鐘吧,三分鐘後,她認真點頭。「我會。」

  「好,成交!」

  「那我們可以過結婚週年紀念日羅?」她的眼睛進射出光芒。

  「可以。」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過更多個週年紀念日,對不對?」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越要求越多,歐陽清明知道這是陷阱,還是奮不顧身往下跳去。

  為什麼?因為她臉上那抹春陽。

  「只要不和掃墓節衝突的話。」

  「不會的。」

  洗了三溫暖的情緒,從谷底爬上天堂,慕情說不出滿心歡喜,這回她的腳步夠快,追上她搜尋已久的安全港灣。

  攀上他的頸子,狠狠摟住他,她要他分享她的快樂。

  沒想到這一用力,扯出痛感。

  「唉呦。」慕情倒抽一口氣。

  「怎樣?傷口痛嗎?」

  「沒關係,一下下就不痛了。」

  「不行,我帶你去換藥。」他口氣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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