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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惜之    


  「我沒有這層考慮,因為我絕對沒有辦法『大聲』說出來,不管是法語或中文。」她笑笑,把被風吹得亂蓬蓬的長髮拂到一邊。

  「算了,不同妳計較我的自尊,既然我們兩個人都生病不得,那麼……」他把大衣穿在自己身上,下一秒,他把她攬進懷間,用大衣將她包在裡面。

  她傻了,這動作分明曖昧。

  這不是屬於情人間的親暱?感冒可以是促成此種動作的原因之一?

  不准她深思,晁寧開口,用法國歷史擾亂她的思緒:「當十六輛馬車拉著拿破侖的靈柩從凱旋門下穿過,老百姓眼中泛著紅光,被流放小島的拿破侖,抑鬱而終……」

  她被擾亂了,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她的聽覺裡有「無名英雄火終年不斷」;她的觸覺裡有他壯壯的手臂和穩穩的心跳;她的視覺間是他帶著些微鬍渣的漂亮下巴;而她的嗅覺裡,滿滿的是他的體香和淡淡的油彩味道。

  她愛上他,在凱旋門下風大雨大的午後,有拿破侖做證,有一群無名英雄默默為他們祝福。

  ☆ ☆ ☆ ☆ ☆ ☆ ☆ ☆ ☆ ☆ ☆ ☆ ☆ ☆

  晁寧帶她去他工作的PUB,她不干擾他工作,還在一邊相助。

  她是那種空氣級人物,存在時,雖不熱烈激昂,但令人輕鬆舒暢。

  有她在,PUB比平常更忙碌,許多人想來看看這位罕見的東方美女,她從不和人交談,輕輕淺淺幾個不帶勾引意味的微笑,勾住了男人心情。

  她不懂調酒,只負責擦拭吧檯和清洗灑杯,她的眼光大多落在那個調酒男人身上,彷彿他的一舉一動,是她最重要的觀察。

  下班,程黎跟在晁寧身後,她的腳步小,他的腳步大,如果他不刻意放慢速度,一轉眼間,他們便拉出距離。

  他不喜歡距離,所以在她當跟屁蟲的第二天起,拉她的手走路,變成慣性約定。

  路上行人稀少,尤其繞進小巷後,更是空無一人。

  她和他並肩踏月,在異國的星空下,與浪漫攜手向前。影子在腳底下,一忽兒前、一忽兒後,前前後後,都有兩個人。

  程黎抿唇偷偷笑著。這算不算異國情緣?

  籃球場上空空蕩蕩,平時這裡總聚集許多打球的中學生,籃球架下一顆被遺忘的籃球,孤伶伶躺著。

  「要不要打球?」他突發一語。

  童心大起,程黎將球從他手中抽開,搶到籃下拿起球投高。

  一投再投,怎麼都投不進框框裡,不能怪她,她離中學時的體育課有段距離,但不死心是她的人格特性,所以她越投越興起。

  他慢條斯理走近,她不放手,非要擦板得分,顯顯神氣。

  他取笑她:「籃球不是往天空投就能拿分,要投進籃框才算數。」

  說著,手抄過,他搶下球,轉身,三步上籃,得分!

  「看到沒,這才叫作打籃球,妳剛剛那是……放天燈。」

  嚴重侮辱!

  她瞪大眼睛,用力走到他身前,把球槍回來,用於勢從自己頭頂上方比到他頭上,意思是--以身高欺人,不算英雄好漢。

  抱著球,不運球,她三十步上籃,沒成功。再試一次!

  程黎在籃下找一個最合適投球的位置,把球往上一拋……有了有了,球在框框邊繞圈圈,三圈後……唉,掉出來,不合作的圓形物體!

  「妳在搓元宵?」放完天燈搓元宵,她一定很喜歡農曆正月十五。

  手扠腰,她抱住球東看西看,不曉得它為什麼和自己過不去,

  「問題不在它身上。」

  晁寧笑笑,輕鬆抄過,他把球送上籃框,得分,接住球往外跑,長射,咚!三分球,成功。

  不信邪,她搶到他身前拿球,這回他不乖乖把球送出去,拍球拍球,左閃右躲,他的動作迅速俐落,程黎怎麼追都追不到籃球。

  什麼小人步數她都使出來,抓夾服、扣手臂、抱腰阻止他前進,她沒參加球隊,想怎麼做都隨心所欲,程黎笑得好開心,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汗自頰邊流下,她一心追球,眼睛看的是球、手勾的是球,可惜總差個兩三吋,球與她失之交臂。

  「知道嗎?妳輸在體型。」

  他輕輕鬆鬆把玩手中籃球,她的氣喘吁吁一點都沒傳染到他身上。

  她看他一眼,不信邪,跳高,球沒勾到,腳卻絆到他的腳,落地時,重心不穩,幾乎要摔落地面。

  是他反應太敏捷、動作太迅速,一下子,他捨球救人,扶住她腰間,把她拉到自己胸前。

  她猛喘氣,紅暈映在兩頰邊,模樣是說不出的誘人。

  「妳在搶菰嗎?那麼拚命。」扶正她,他用袖子替她擦汗,撥開程黎濕漉漉的劉海,他找到彎彎眉形,彎彎的,彎進他心底。

  她不說話,兩隻眼睛直直看他,他口氣裡沒有憐惜,但眼睛有、動作有,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男人,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撥開她黏在頰邊的散發,他真的和她見過面?為什麼說不出口的熟悉熨貼在心問,是前世或今生?

  她沒改變眼神,喜歡他,不需要掩藏。

  「不要看我。」

  他的大手擋在她眼睛前面。

  她笑著搖頭,輕推開他的手,將他的大手握在自己手中。

  「叫妳不能看,妳還看。」他佯怒。

  不聽話的孩子容易吃虧,即使他是正人君子,都壓不住佔她便宜的慾念。

  程黎比比自己的眼睛,再指指他的臉。她用手勢告訴他,那是她新愛上的動作:

  「是妳自己要的,怪不得別人。」他下最後通牒。

  程黎沒理會他的恐嚇,她不怪天、不怪地,不怪他和自己,不管未來前途是否崎嶇,眼前,她決定喜歡他,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一點點,然後,有一天,她愛上他,理所當然。

  不管他是否願意給予同等回饋,她一意孤行,在愛情這方面,程黎比誰都任性。

  不管了,佛欲渡人上天,人偏愛入地獄,你能拿她怎麼辦?

  所以,他也任性決定--吻她。

  她的唇是甜的,軟軟的,像高山烏龍,在微微的芬芳之後,令人回甘沉醉。

  他在她唇間輾轉流連,一次一次,一回一回,愛的感覺在溫柔間,甜蜜增溫。

  鬆開她,他把她的頭壓在懷間,呼吸仍然急遽。

  「知道了吧?不可以用那種眼光看男人,否則會受到懲罰。」糟糕,他一定是虐待狂,因為他居然懲罰她懲罰到--上癮。

  懲罰?耳朵貼在他胸的,聽著他的心跳聲一陣一陣,喜歡他的味道,喜歡他的心因她狂跳。她愛上他的懲罰。

  「快點頭,告訴我妳懂了,以後絕對不可以用這種眼光看男人。」他把她壓在胸前命令。

  軟軟的身子、小小的背,收納她在懷中,他愛當她的天。

  微微地,她點頭,順遂他的心意。

  「很好,我們回家,有空再過來做運動。」

  拉起她的手,他悶不吭聲往前走。他很忙,忙著安撫胸腔中間,那顆不願喊停的心臟。

  街燈重新將他們的影子拉前拉後,他低頭,看見她纖細的影子,看見她的身體和自己時時交錯。

  她的唇回到他腦中,軟軟的,綿綿的、細細的,是棉花糖?不,是比棉花糖更乾淨的甜美。

  忍不住了,他的虐人症發作,不由分說,拉她進窄巷。

  她想問他:「這裡不是回家的方向啊!」但他的吻在瞬間落下。

  他捧住她的臉,她聞到酒的香味,那是調酒時留下的氣味,不濃,卻一絲絲滲進她的知覺、麻痺她的神經。

  同樣的甜、同樣的美、同樣醉人的芬芳,他戀上她的唇、戀上她的美麗,戀上有她的每一吋空間。

  放不開她了,他想圈住她,歲歲年年。

  輾轉反覆,他在她唇間汲取馨甜,愛上她,在突然間。

  他放手,喘息比之前更嚴重,她的頭微仰,眼中淨是不解。

  「妳真的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他有些微慍色。

  她不該這樣看人,不該不知道自己將身陷什麼危險,要是另外一個男人也受誘惑,怎麼辦?

  晁寧的生氣無人能理解,下一秒,他用力牽起她的手,用力踩大步,用力克制那些可惡的蠢蠢欲動,

  他生氣了?!她不懂他的表現,若是有人能好心教教她,眼前的她該怎麼求證他的反應,她會心懷感激。

  可是街上沒有半個人,尋不到老師,她只能暗自摸索。

  終於,他們走進房東太太家的大門;終於,迴旋樓梯近在眼前:終於,他們拾階而上,一起跨到門邊。

  她不前進,拉抗他的手,要他看自己。

  他的心情依然鼓噪,依然難以抑止莫名焦躁,濃濃的兩道眉毛往上揚,他急需要冷水幫忙。

  「有什麼話,進屋再談。」他迫切見到可愛的蓮蓬頭。

  程黎搖頭,她要把他的怒氣關在門外,不要他醜醜的眉毛,陪他們度過一個美麗夜晚。

  雙手觸上他胸膛,輕輕安撫他不安的心臟,如果她真做錯什麼,請他諸多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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