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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惜之    


  在愛上他影子的隔天傍晚,他走到她面前定定站住,她還以為丘比特的箭射穿了兩人的溫熱心臟,還以為從此自己爬上公主寶座安坐不搖。可是他卻拿出請她轉交的信箋……

  唉……丘比特的箭品質不佳,在射上她身體時箭就折斷了,無法一箭雙鵰。

  低著頭,咬咬唇,死盯信封上的名字讀秒,她拉起勉強的笑容對他說:「你想追我們班班花?」

  「沒錯,想了好多年,第一次付諸行動,希望有成功機率。」他溫文簡短地說。

  「把『第一次』、『希望』投資在我這個陌生人身上?風險很大啦。」下意識地,她把信貼在胸口,彷彿這樣,她就能把他貼在心頭上,再撕不去。

  「我相信你!」他說得篤定。

  就是這句信任!讓陸小語從此成了他們兩人的橋樑,雖然她藏私地把信多在身邊擺上兩個日夜,最終,仍為他傳達了愛意。

  三年,扮演三年的愛情郵差,傳遞著兩人間的情,催化了兩人中的愛……而自己,仍然只能是單戀。

  「在想什麼?」碩僑的聲音把她從回憶中拉回。

  「在想——我要是有幸跟你這位大帥哥跳舞,會不會被你們學校的美女亂刀砍死?」小語笑得誇張,只為掩去掉入回憶時的苦澀。

  「小語,很抱歉,我已經答應宜芬當她的舞伴。」碩僑歉然一笑。

  是啊!怎忘記宜芬也考上T大,而且還是高分錄取,以第一志願姿態考上的。

  「你們準備公開?」這個舞會是專為王子宣佈他的王妃而設的吧!

  「邱爸爸說過,只要宜芬考上理想大學,就不反對她交男朋友。」他笑笑。

  又是那抹教人心醉的笑,這一生,教她怎能忘得了這樣的笑容?

  「那……我這個『障眼法』可以功成身退了。」小語輕喟,轉頭看向窗外。

  結束了嗎?他們當中只有的「一點點」將要結束了,是吧?

  唉……怎能不結束,兩個戀人能公開面對外人,哪還需要局外人的「幫助」?擋風玻璃再也派不上用場。

  「這三年多來,謝謝你。」又碰上紅燈,他停下車子,轉頭對著她,臉上淡淡的笑意卻溫暖不了她的心。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幫你敲開心上人家的大門,往後要看你自己了。」振作一笑,她知道臉上的窩窩兒綻得不甚自然。

  下車,走向邱家,按下電鈴。邱媽媽開了門,接著打扮的像洋娃娃的宜芬出現,揮揮手,道再見,她把宜芬領到僑哥哥車上,親手把她交到他手上。

  「老樣子,七點鐘在這裡集合,我送你回去。」碩僑對小語說。

  「不用了,今天我自己回去,你們好好玩。」她眼睛睜得好大,怕一眨動,濕雨會自動飄下。

  「做事要有始有終,就算是最後一次請你幫忙,也要平平安安把你送回去。」宜芬體貼地握握她的手。

  有始有終?他們之間已經要畫下終點了嗎?嘗到鹹味兒,她的心將要滴血,待會兒要不要先上醫院輸個五百西西的血漿應應急?

  不要!抗拒這個「終」的念頭,小語忙搖頭,急急說:「不用了,我今天要和朋友去看電影,不回來這裡,我會在七點前回家,你們別擔心我。」

  不敢回頭說再見,提著腳步往前跑去。三年了,拐進同一條巷子,等著他的車子離去。

  忘記當年是怎樣撒下這個謊言,只依稀記得,當時為了不想坐在後座、不想看他們兩情依依,於是小語哄騙他說,自己有朋友住在這附近,然後躲進巷子,等他車子駛遠,再到附近一家咖啡廳坐著,等到七點整,走回原地,幫他送回他心愛的女子,最後,再由他載她回家。

  車子離開……小語走出巷子,摀住疼痛的胸口,想哭卻沒有肩膀,只好獨自吞著淚,讓心臟兀自去疼痛。

  *  *  *

  和母親僵持著,陸小語手拉行李箱的這一邊,媽媽拉扯另一邊,說什麼都不肯讓她收拾行李。

  「小語,我說不准你搬出去!聽懂沒?」媽媽的聲音有著堅持。

  「我都上大學了,就不能享有一點點自由嗎?何況學校有宿舍可以住,我上下課方便嘛!」她喘著氣,看向母親,不理解她的擔心。

  「不要亂吼,你忘記自己犯氣喘嗎?像你這種三流身體,搬出去誰來照顧?」

  雖然幾百年沒再發病,可那麼一次經驗,就讓陸媽媽嚇破膽,三不五時就拿她的破病身體作文章。

  拜託,她只不過和感冒病毒交情好些,值得這樣大驚小怪嗎?

  「我自己會照顧自己,媽,我十九歲了,不讓我獨立,你能保護我到幾時?」歎口氣,扔下皮箱,轉身背對母親,她不想看她那張微微抽搐的臉。

  「家裡離學校又不遠,碩僑可以天天送你上學,我就弄不懂有什麼理由讓你非搬出去不可。」

  她不懂的事才多咧,比方僑哥哥的車是宜芬的專用車,並非用來載她這個閒雜人等;比方家裡離學校雖不遠,可一路上,看宜芬靠在他肩上有說有笑的模樣,就會教她刺目心傷。

  「僑哥哥是僑哥哥,我是我,你不要老把我們混為一談。」轉過身,惱怒地盯住媽媽,她眼中的「非分」膨脹得太快,簡直是迅雷不及掩耳。

  「你們小倆口吵架了?難怪他好久沒上我們家帶你出去約會。」媽媽自言自語。

  「我們不是小倆口,也沒有吵架,你不要把事情想偏。」她快氣炸了!告訴過媽媽幾百次,她怎還是把他們兩個配成雙。人家他有心上人,你女兒算哪棵蔥蒜?也只有你把她當責,在別人眼裡,她什麼都不是!

  「不是小倆口,那他幹嘛每個星期都約你出去?說他對你沒有好感才怪。」

  「媽,我們這叫正常社交,和你們那種拉拉小手就算毀清白的年代已經不同了。」癟癟嘴,小語不再說話。

  「你的意思是說,我變成老古董了?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計較,不管怎樣,我就是不准你搬出去。」她扔下皮箱,和她強到底。

  「你高興我要搬,你不高興我也要搬!總之,我搬定了。」叛逆是獨立的第一步。

  「你搬出去,我馬上切斷對你的經濟供給。」

  「無妨,我不介意去打工。」

  「我、我……好,我說不動你,我去找說得動你的人來。」媽媽甩過門走出去。

  小語鐵了心,就算媽媽去搬來爸爸、爺爺、奶奶,她就是要搬家,她再不要和他比鄰而居;再不要在校門口看他們親密地上下車;再不要讓他們不經意的身影閃過她的眼底,就當她是蝸牛好啦,她要安安穩穩地躲在殼中,眼不見心就會「靜」了吧!

  擦掉不小心滑落的淚水,坐在鏡前,她告訴自己,既然是單戀就該把傷心好好收拾起,不教任何人看到。

  *  *  *

  整理好一大包行李。好笑的是,行李箱當中居然有大半是他送的生日禮物,泰迪熊、芭比娃娃、Hello  Kitty……每一年的生日禮物,他總是送洋娃娃給她。

  不知道在他心目中,她就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或者是他根本懶得花心思來探究她真正想要的?

  不管如何,他的禮物讓她從一個不愛玩娃娃的女孩,變成喜歡娃娃的大女生,滿屋子的故事書被娃娃取代,他改變了她的嗜好。

  抱著去年他送的陶瓷娃娃,兩個小小的男女娃娃對笑,笑得燦爛、笑得開懷。今年他沒有再送生日禮物,因為……她已經「功成身退」,儘管不敢往那上頭想,可「狡兔死、走狗烹」六個中國字再加上一個標點符號,還是浮上了腦海,對他而言,她已經沒有實質用途了。

  「小語,對不起哦!最近比較忙,忘記幫你選一份生日禮物,告訴僑哥哥,你想要什麼禮物?」左手搖搖男娃娃,假裝他「正在」說話。

  「沒關係,你能記得我的生日,我就心滿意足。」再搖搖女生娃娃。

  「真的?你真的不會生我的氣?」她裝男音,裝得不倫不類。

  「我當然不生氣,因為你是我最喜歡的僑哥哥呀!」要她發嗲也難得很。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你可以對我放心,因為我永遠只愛你。」

  他……就是對她太放心,才會對她視而不見的,是不是?剛想至此,她立刻大力啪了自己腦袋瓜一記。

  白癡!陸小語是個宇宙無敵大白癡,幾年幾月幾時幾分幾秒,你哪一隻眼睛瞧見他把你放在心上過?

  沒有!他從未把你放在心上!既然無心,又何來的「放心」?垂下了肩,她把枕頭壓在頭上。

  好煩!煩什麼?煩自己太無聊,無聊到去模仿情人間的白癡對話……

  歎口氣,換過姿勢,她把兩個娃娃緊緊抱在胸口,用棉被把自己埋起來。

  暗暗的密閉空間帶給她短暫溫暖,心中假設這是他的懷抱,加上一個媽媽、兩個小寶寶,她在棉被下組織起溫馨的小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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