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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鄭媛    


  一整晚上下來,我與嚴旭東共舞三次,其它不知名男士,我已經記不住名字,只記得自己不斷接受邀舞。

  直到我累了,擺脫最後一名邀請者,悄悄走出客廳,躲到花園為止。

  一路從客廳出來,我找不到哥哥,而徐若蘭也不見了蹤影。我失神地呆坐在花台上,甩開高跟鞋,無意識地捏著早已經麻痺的小腿……

  「玩夠了?」

  我回過頭,看到哥哥走進花園。

  「妳的信用卡賬單上,沒有這幾筆紀錄。」他走到我面前,瞇起眼盯著我身上的性感衣物,臉色陰沉地質問。

  「你調查我的賬單?」我明知故問。

  「妳沒必要把自己打扮成一名交際花。」他答非所問地道。

  我愣住,怔怔地問他:「什麼意思?」

  他的臉色很冷。「妳該學習若蘭的穿著打扮、舉止言行,當一名大家閨秀。」

  我笑了,想起徐若蘭今晚的穿著--確實平凡乏味的很「閨秀」。

  「你以前不喜歡這種女人。」

  「人的喜好會改變。」他瞪著我,簡潔的回答顯得冷淡。「更何況,妳是名門淑女,不是交際公關。」

  「等我三十歲,我『也許』會改變自己的穿著打扮。」我叛逆地回答他。

  他冷冷的看著我。「妳今晚的行為很失常。」

  「我以為你喜歡的是交際花,不是假正經的名門淑女。」也許是疲倦,讓我口不擇言。

  更也許,是因為他剛才把我扔在舞會裡,而徐若蘭也不見了蹤影。

  他瞇起眼,嚴厲的盯著我。「結婚和玩樂不同,是兩回事。」

  「玩樂?」他的說法很無情。

  「每個人都有身份,相對的,女人有很多種,每一種都代表無形的階級。男人對這種事,分的很清楚。」

  我的眸光閃爍,「你真的清楚嗎?」執拗地反問他。

  他皺起眉頭。「妳夠大了,別像小孩一樣任性。」

  「我不任性,我只是追根究柢,而你卻連自己要什麼都不敢承認。」我討厭他把我當一個孩子,於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瞪著我,大概認定我已經無可救藥。

  「隨便妳。」丟下話,他轉身就走。

  我愣在花園裡,等回過神,他已經快走出我的視線--

  「江浩南,不要丟下我!」我像從前一樣,大聲喊他的名字。

  幾乎在同時,我光著腳丫子踩在花園的泥土上,以瘋狂的速度奔跑到他面前,然後跌進他懷中,緊緊、緊緊的抱住他--

  「你想去哪裡?!」幾乎是惶恐的,我抓住他的衣袖問。

  四年前孤孤單單被他丟在美國的恐懼,原來還深深留存在我心底……

  我相信,他會毫不猶豫,再一次把我丟下。

  他瞪著我,不得已抱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懊惱地低吼:「妳喝醉了!」

  他終於聞到我身上的酒味。我承認,剛才找不到他、又發現徐若蘭也不在客廳的時候,確實喝了幾杯長桌上的紅酒。

  「我沒醉,我的頭腦很清楚,只是站不穩而已……嘔!」

  酒精終於在我體內發揮功效。

  我乾嘔起來,差點吐了他一身。

  「該死的!」他瞪著我,喃喃詛咒。

  然後,我發現自己被粗魯地騰空抱起--

  在半空上的高度,花園裡一景一物慢慢消失在我身後,我艇力掙扎、只能閉起眼,忍住再一次嘔吐的衝動……

  第五章

  為了不讓一屋子賓客發現我的糗態,他把我帶到泳池後的小屋。

  酒精折磨我的胃,讓我的胃痛加劇,我終於再也控制不住,嘔吐起來。

  他站在小屋門口,深思、陰沉地瞪著我。

  「妳回國已經一個多月,有什麼打算?」

  在我喝醉、身體極端不舒服的時候,他終於想起,該跟我談這個問題。

  「你辦這場舞會、要求我中規中矩,當一名『大家閨秀』,不就是打算要把我嫁人?」我反問他。

  「妳不想談,我們今晚可以暫時不說清楚。」他斂下眼,冷淡的說。

  我背靠著牆,滑坐在小屋冰涼的地板上,抬起頸子望著站在門邊的他。「我想休息一陣子。」有氣無力地回答。

  「一個月前妳住進醫院,做全身檢查的時候,說過要帶一個人來見我。那時妳說過,為了他,也許妳會再一次離開台灣。」

  那時候說的話,原來他聽進去了。「他暫時不會回國。」我簡短回答,不想現在提這個問題。

  「他是誰?」

  夜晚的空氣,有一股我熟悉的草香味。我垂下頸子,卻看不清楚一公尺外的花木,這時我才意識到天空的黑。

  「我在美國的男朋友。」我欺騙他。

  沉默突然充斥在我們之間。

  「四年了,曉竹,我想我已經不夠瞭解妳。」他低沉的聲音像從遠處傳過來,低嗄而有力。

  「為什麼?就因為我有男朋友?」我忍住眼角的酸楚,直直地望著他。

  他瞥開眼,不再注目我的眼睛。「妳根本不需要這場舞會。」冷淡地道。

  「我依然是你的妹妹。」瞪著前方的石板,我的手無意識地,在冰涼的地板上畫著弧形。

  「名義上,我們的關係永遠不會改變,但時間相距離,會改變我們對彼此的瞭解。」

  「有什麼不一樣嗎?四年前你瞭解過我?」我問他。

  「至少那時候的妳,不會給我這麼多『意外』。」他沉聲道。

  「你不喜歡意外,還是不能接受我的改變?」

  「兩者都有。」

  他離開門邊,似乎想結束這個話題。

  「我會請李太太過來,把妳簽帳買的衣物送到這裡。」

  「我不想穿那些衣服。」

  「衣服是妳自己買的。」

  「那是買給你看,而不是我想要的!」

  「卻是最適合妳的。」他結束談話,最後一句話就是結語和命令。

  「你真的知道,什麼是最適合我的?」我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抬起頸子,瞪住比我高一個頭的男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這身細緻輕薄的禮服,經過一番折騰已經變形。「如果妳自己清楚,就不會打扮的像個妓女。」他的口氣低嗄冷淡。

  卻是今晚,從他口中說出,最重的話。

  「你『曾經』喜歡這樣的妓女,那時候,你不曾認為妓女配不上你!」我的胸口起伏。

  我知道,他會因為這樣的話討厭我。

  但就算被他說成是妓女,他仍然認為我只是一名業餘的小丑。

  他從來不正眼看我,即使我已經變成他想要的女人,在他眼中,我永遠是一名任性的小女孩。

  「鬧夠了!記住,妳是我的妹妹!」他沉聲斥責我,眼神很冷。

  「對,」我笑著,突然抱住他的腰,大膽地將身體貼到他溫熱的胸膛上。「我是你從育幼院領回來的『妹妹』,但我也是一個女人。」

  「妳瘋了。」他瞇起眼,失去耐心,粗暴的想把我拽開。

  「不肯面對現實的人是你!你不肯給我一個機會,是因為你害怕!」

  我牢牢抱緊他,掙扎中,他扯掉我禮服上的細肩帶--

  「放手!」

  他咆哮一聲,粗魯的把我甩開。

  我跌在地上,禮服上的肩帶被扯落……

  夜晚的空氣冰涼,我的身體卻著了火。

  月色柔潤明亮如美玉,我像著魔般回首,在清澈的月光下,像魔女一樣誘惑我的哥哥。

  他冷冷的盯著我,沒有迴避,坦蕩的態度像只為了剌傷我的感情。

  「如果,硬要說我對妳的身體視而不見,那是騙人的。」他瞪著我,粗著嗓子低嗄地道:「男人對女人的身體有慾望,那是正常的事,但妳是我的親妹妹,今晚的事,我會完全忘記。」

  他第二次轉身想走,我從地上爬起來,禮服已經滑到我的腰際、髮絲從髮髻上散落,我撲向他,與他一起跌倒在地板上。

  「你是騙子!」我哭著喊:「妹妹跟女人有什麼不一樣?!你能自欺欺人,為什麼不查清楚十一年前的事?!」

  我像著魔一樣兩腿纏住他的腰,不死心地糾纏他。

  他瞪著我,兩眼泛出紅絲。「該死的!」

  他粗暴地詛咒,不但推不開不怕受傷的我,撐在地板上的手臂,還無可避免地壓擠到我的身子。

  我們保持著曖昧的姿勢,直到他停止推開我的糾纏,陰鷙地瞪我。「說清楚,十一年前什麼事?」他英俊的臉孔,僵硬得幾近嚴厲。

  我愣住,猛然回想起剛才,曾經口不擇言地說了什麼。

  羞恥忽然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我扭動身體想縮回糾纏的腿,剛才還急於脫身的他,卻反過來抓住我的手腕--

  「把話說完!」他的口氣嚴厲。

  「不要,好痛……」

  我咬住唇,想哭,突如其來的羞恥感,幾乎要把我吞沒。

  他瞇起眼,像在強壓著怒氣,然後甩開我的手站起來。

  我呆坐在小屋裡,看著他僵硬的背影,消失在花園小徑……

  ☆ ☆ ☆ ☆ ☆ ☆ ☆ ☆ ☆ ☆ ☆ ☆ ☆ ☆

  一星期後,哥哥對媒體發佈,即將與徐若蘭舉辦訂婚宴的消息。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選在這個時機,也許訂婚宴的日期,是早就預定好的。但我卻隱約感覺,他是想藉自己訂婚的消息,沖淡媒體對我的注意,或者,是打消我對他不該有的「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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