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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惜之    


  「我母親在我五歲那年被趕出家門,醫生說她再也沒辦法生育,奶奶和爸爸急著要一個男孩子傳宗接代,便逼媽媽簽字離婚,重新再娶。

  當了許多年的家庭主婦,沒有工作能力的媽媽碰到許多困難,幸而遇見叔叔,那些過程你或許有耳聞,我想在那段日子裡,你母親、叔叔和我母親,都過得艱辛!」

  「艱不艱辛不重要,重要的是,妳母親是贏家,我母親輸了。」他痛恨落敗感。

  「愛情不是戰爭,那是契合的兩人排除萬難,爭取在一起的過程。叔叔很多事情的確處理得不好,但他終是你的父親,他馬上要回法國去了,你們不能一直這樣大眼瞪小眼,你不同他說話,他對你生氣,以後要怎麼相處?」

  「妳是真心還是假意?」他譏誚。

  「我不懂你的意思,」深深困惑。

  「我們越敵對,妳豈不是越能坐收漁翁利。」

  「我有什麼利?往後相處是你們的事情,我敬愛叔叔,從小他寵我、哄我,我生病睡不著,是他抱著我在院子裡走來走去,說故事哄我入睡;我傷心,是他摟著我,一點一點解開我的心結。

  對於親生父親,我已經沒有印象了,叔叔等於是我第二個父親,他能回家人身邊,快快樂樂過日子,是我最大的希望啊!」

  「既然他等於是妳的父親,妳不希望他留下?」他反問。

  「分離之於我,自是傷心,但他留下,面對母親的死亡走不出來,我親眼見他在半年中迅速蒼老,他的病、他的苦,我全知道,但我能幫的有限。如果有更好的選擇,我選擇要他幸福快樂。」

  更何況,薛醫生說,她的心臟是一顆不定時炸彈,不確定會在什麼時候爆炸,除了換心,沒有其它方法。可換心必須天時地利,除了有人肯捐贈之外,還需要有足夠的金錢,不管是哪個條件,她都欠缺。

  她不知道自己死亡之後,叔叔該怎麼辦?現在,有一群家人願意照顧他,她何樂不為?

  「哼!冠冕堂皇。」他譏諷。

  掠過他的譏刺,深深誠心誠意說道:「我很抱歉,在你成長時期搶走你的父親,造成你們當中的裂縫,如果可以,我願意盡最大努力,替你們架起溝通橋樑,弭平嫌隙,讓你們回到從前,親密互敬。」

  他冷哼。

  「我沒辦法改變你對我的看法,但請你改變對叔叔的態度吧!你總希望帶回去的是一個慈愛父親,而不是敵人。放下身段沒有你想像中困難,何況,他是老人、是長輩,受點委屈,沒關係吧!」

  他不理她。

  深深回頭,看見樹下的孤獨身影,那是一個垂老龍鍾的男人呵!她暗自決定,以前叔叔疼她,現在輪到她來疼愛叔叔。

  深吸氣,帶著不怕被拒絕的勇氣,深深把自己的手塞入他的掌心。

  奎爾微微詫異,卻驕傲地不表現出動作情緒。

  他的不表現,鼓吹了深深的下一波行動,她拉起他的手,半強迫他隨自己走,兩人走到叔叔身前時,她假裝他們之前有一段愉快談話。

  「我真應該帶你去看看叔叔的木瓜園,半年多沒施肥整理,木瓜還是一顆一顆長,怎麼吃都吃不完呢!」

  深深轉頭看叔叔。「叔叔,你快告訴奎爾哥哥架網室的過程,真的很有趣,對不對?我們都沒有經驗,竹架豎了又倒,倒了再豎,我們一直告訴自己再接再厲,你說,這就是人生,痛苦的時候多,快樂的時候少,如果能讓自己快樂,別輕易放手。」

  她抓起叔叔滿是皺紋的手,把奎爾的手交到他手上。

  突如其來的碰觸讓兩人倏地一驚,奎爾想把手縮回,瑞奇卻更快一步,把兒子抓住。

  「對不起……」

  最後,終是老父親先向兒子低頭。

  深深笑開,推推奎爾,讓他們兩人更靠近一些,然後,她把空間留給他們,離開庭院,走進屋裡,靠著門扇便撫起胸口,大口大口喘起氣來。

  「心平氣和,深深,妳要心平氣和,別讓情緒激動,妳的心臟負荷不了過度的情緒。」

  深吸氣、深吐氣,她想像自己是住在墓穴裡的小龍女,這個時候暈倒,太殺場景。

  ☆ ☆ ☆ ☆ ☆ ☆ ☆ ☆ ☆ ☆ ☆ ☆ ☆ ☆

  午後,瑞奇睡著,深深也趴在床側間入睡,奎爾從戶外進來,光燦燦的屋內,一片祥和。

  深深睡覺時間比正常人多許多,吃頓飯要休息,洗個碗要休息,散個步,瑞奇叔叔還要逼著她快回房間休息,彷彿睡得不夠多,身體就要產生毛病。

  一個被寵壞的女孩子!奎爾搖頭。

  那天的深談後,奎爾和父親談開許多事,除開對父親的愛情不諒解,很多事他都能放下了。

  一旦放下,兩人不再劍拔弩張,偶爾他們會像尋常父子般,說說家常、聊聊對事情的感想,再加上深深在當中扮演潤滑劑,父子感情進展算是快的了。

  不管怎樣,才幾天,奎爾和瑞奇皆滿意彼此間的關係。

  偶爾他們並肩在村子裡繞繞,父親向他介紹村裡鄰居,奎爾也從鄰居口中,知道父親這些年來的生活縮影。

  瑞奇是當地人景仰的學者教授,他在大學裡面兼課教學生法文和英文,也開墾了幾畝地,種文旦、木瓜、橘子和柳丁。

  他常牽深深到村裡散步,要大家往後多照顧深深。他對她夠好了,毫不遜色於對待親生女兒,若不是深深的長相中國而古典,旁人大概會誤以為深深是他的親生女兒吧!

  「奎爾,要不要進來坐?」

  瑞奇清醒,發現兒子靠在門框邊。

  奎爾進屋,站到父親身側,趴在他床鋪旁的深深,絲毫沒有被擾醒的跡象。

  「別擔心,深深睡著不容易被吵醒。有事嗎?」

  「下星期二的飛機,我們一起回法國。」奎爾說。

  往後延遲一星期,他對他們夠優厚了。

  「你回去吧!我不會離開深深、離開這裡。」沒有動氣,瑞奇只是堅持自己的決定。

  「她要求你帶她一起走?」奎爾看深深一眼,諷笑含在嘴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深深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女生,她習慣在設想所有事情之前先替別人想,這點,她和她的母親很像,她們善良、體貼,也是她們的善良,讓她們始終覺得對你們母子虧欠。」

  「虧欠?她們留下你十五年不是?」奎爾嗤之以鼻,

  「她們逃跑過,以為我找不到她們,便會死心塌地離開台灣,沒想到我死守在這裡,用行動表示,不管怎樣我都不回去了,我的未來和她們緊繫在一起,再不能割捨分離。」

  都是些陳舊故事,每每想起,瑞奇仍覺心酸。這樣的女子,不愛,太難!

  「真感人。」他諷笑。

  「別用這種態度說話,錯不在她們,這些年,一存夠旅費,她們就逼我回法國看你們,我回去過幾次,偷偷在角落觀察你,知道你生活得很好,便慢慢放下心,如果你拿走我的護照辦手續,會明白我並沒有說謊。」

  「偷偷看幾眼,你就能瞭解我們過得很好?」

  「你說對了,我看的只是表面,的確不能以此推論你們過得很好。我不知道你在學校的成績,不知道你是否朝自己的夢想前進,我還需要深深替我找來雜誌,才曉得你不但把家族企業經營得有聲有色,事業版圖更拓展到國際。」

  他歎氣,奎爾不接話語。

  瑞奇續道:「正如你看到的,我們生活並不富裕,但我幾乎每年都會回法國待半個月。」

  「你想用這行為證明什麼?證明你關心我們?」

  「不,證明她們對你們沒有敵意,證明她們盡心想對你們彌補過去。」

  「這種彌補有什麼意義?」

  瑞奇避開兒子的問題。「每次我從法國回來,深深總繞在我身邊,聽我講法國的一切,聽我說你的模樣、講你的生活,當然有一大部分是我杜撰來的,因為在那兩星期當中,我並沒有走入你的生活圈。

  深深是個寂寞的女孩,她的身體弱,再加上我和她母親對她保護過度,因此國小畢業後,她再沒去學校上學,她沒有同學朋友、沒有人分享心事,她最喜歡的事情是聽我談你,雖然沒見過面,她對想像中的奎爾哥哥充滿崇拜,」

  他停頓,看看沉默的兒子。

  「因為你,深深對法國有著憧憬,她最大的夢想是和我飛一趟法國,認識你。我可以這麼做的,只要我兩年走一次,就能帶深深一起,但深深不願意,她堅持自己不能自私,剝奪我和你相棗的次數。她始終不知道,我只在暗處偷看你。

  當然,我也顧慮她的身體,不適合做長途旅行,我買了無數法國書籍、小說送給她,教她說法文,單單這些,深深很滿足。」

  「你要我帶她回法國?」

  「我想過,在我死了之後,把深深托給你。」

  「我為什麼要接受你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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