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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米琪    


  但今非昔比啊,以前在怡虹院她是當家花旦還可以耍耍性子,但今兒個這梅春院可是她自個兒當家,得罪了哪個客人她都得自己擔待,而她深知韓員外這個「色大膽小」的京城首富,可是開罪不得的,她梅春院有今天的榮景,還得靠他和他的許多「同好」常來捧場。

  雖然她厭惡他那雙貪婪的手和淫穢的嘴,但

  為了營生總得委屈自己,而且說真格的,打從她「服侍」韓員外到現在,他從來都沒碰過她的身子。

  她大膽地問過他,他竟故弄玄虛地說他全身上下都鑲了金,女人碰不得。

  呵——可邪門了。但這等鬼話,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她梅綻芳啊。男人她見多了,他分明是早就不行了。

  「你先請他到花澗閣等我吧!」反正能拖就拖,梅綻芳不耐煩地整整發上華麗的飾物,手捻絲帕,搖搖擺擺地走回自己的樓閣去。

  ☆☆☆

  花澗閣裡

  人人稱羨的京城首富韓安,正獨自喝著上等好酒,他正值少壯之年,但頭髮稍嫌稀疏,膚色略顯蒼白,生得又瘦又矮,令他看來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

  就常理而言,首富該是紅光滿面、春風得意,但他神色間所流露的卻像是心事重重,有諸多隱諱。

  眼前滿滿一桌的佳餚美饌引不起他的食慾,他狂飲著酒希望能醉倒,那麼他便不會睡不安寧,老夢到臻娘娘向他要小公主……

  十多年前他拋棄了小公主,變賣了臻娘娘的珠寶首飾,從宮中的太監搖身一變成了富翁,住進大宅子從此差奴使婢,生活富裕,但這麼多年來,他卻是日日寢食難安。

  坦白說,他坐擁財富,可是他卻十分孤獨,常處於焦慮狀態。

  他曾有過想找回小公主的念頭,但事隔十多年,小公主也不知流落何方,就算要找也如大海撈針了。

  還是喝酒買醉實際點吧,待會兒抱著梅綻芳那滑溜的身子,什麼煩惱都會不翼而飛的;他的銀子買不到快樂,卻能幫他找回當男人的樂趣。

  但已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那梅綻芳在磨蹭什麼,為何還不來?

  他正往門口瞧去,門就開了,梅綻芳一身金色紗衣,玲瓏曼妙的胴體若隱若現,韓安一見她就口水直吞,笑得是嘴都合不攏了。

  「我的韓爺,你可來了。」梅綻芳艷光四射地笑著,搖曳生姿地走向財神爺。

  「快過來,爺好久沒疼愛你了。」韓安放下酒杯,展開懷抱。

  「想人家就來啊,銀子又不是花不起。」梅綻芳坐到他腿上,媚眼直拋,但她明裡褒揚他多金,背地裡卻啐口水,嘲諷他一無是處。

  「來,這個給你。」韓安一出手便是一錠黃金。

  梅綻芳眼睛乍亮,芳心大悅地取了過來高舉著金子審視,咬一口確定是真的,悄然地收進衣袖間。

  韓安已動手解下她的衣物,急匆匆地愛撫她……

  「哦……」痛!梅綻芳真想推開他這不瞭解女人的傢伙。

  「喜歡嗎?」韓安邊舔著她的乳暈邊問,雙眼佈滿激狂的血絲,亢奮得漲紅臉。

  「嗯……」才怪!梅綻芳緊閉雙眼忍耐地說。

  梅綻芳暗暗地翻白眼,恨不得早點結束這愚蠢的遊戲!如果眼前的人換成賀毅鋼,那她可能還會甘心點,偏偏賀毅鋼吃錯藥似的,上她這兒來也不買樂子,害得她心癢難耐,卻得在這裡和這白癡乾耗……

  「嗯……啊……」梅綻芳發出絕望的叫聲,渾然望我之際,她竟忘了韓員外的大忌,伸手朝他撫去……

  瞬間,她錯愕地回神,而韓安也倏然停止了所有動作,臉色驟然青冷!

  「你……」梅綻芳撐起上半身,詫異地瞪大雙眸,心底的惴慄非言語能形容。

  韓安惱羞成怒,一個反射動作竟掐住梅綻芳的咽喉,將她制伏在床上,嚴禁她發問或說任何話。「你最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更別張揚出去,否則你和你的梅春院都會遭殃,懂嗎?」他嚴厲地警告,眼色十分冷靜,並不慌張;其實他早提防到會有這樣的「萬一」發生,一旦發生,他會先發制人,但此時心底仍是十分懊喪。

  梅綻芳被掐得幾乎窒息,更難以去回想剛剛那詭異的落空感,只能頻頻點頭。

  「切記了!」韓安為確保她的合作,更加重手勁。

  梅綻芳眼翻白,驚惶失措地猛點頭,他畢竟仍是男人,力道可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敵得過的,而且不管他是什麼,他都擁有財勢,她哪敢胡來。

  韓安獰笑,放開她,離開床,撣撣衣袖,若無其事地離去。

  梅綻芳困難地起身,掬一把冷汗,心魂未定地暗忖——原來他真是個公公!

  噢!她恍然地撫著差點被掐斷的脖子,半天說不出話來。

  ☆☆☆

  韓安匆匆離開梅春院,心情惡劣地回到自己的宅第。

  「員外,您回來了,請用茶。」韓府的家丁見韓安回來,趕忙沏茶端上前來。

  「不喝、不喝!」韓安煩躁地揮手,回到自己房裡,關上房門坐在椅子上,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唉!」

  若是梅綻芳那娼妓把他的秘密洩露出去,叫他如何在城裡立足?別說立足了,可能走到哪兒都會被指指點點,再也沒臉見人了。

  坦白說,被她抓包的那一當口,他顏面掃地,只恨不得立刻死去。

  如今該怎麼辦可好?難道非得放棄這裡的一切,另覓他處生存嗎?

  環視這華麗的屋子,及他身上穿的上好衣料,他吃的用的都是最精緻的,在別人眼底他是人上人,其實暗地裡他只是在苟延殘喘,得到這一切並沒有預期的快樂。

  反覆思量下他決定連夜就走,但他該何去何從?回老家嗎?

  看來那是惟一的一條路了,但他擔心的是十多年都沒有回去,堂上老父見了他,不知可還認得他?

  而且打從他十歲進宮至今已十五年了,經冬歷春,老父是否仍安在?

  不管了,他從一個矮櫃裡取出一隻木箱子,打開來清點了一下當年那些珠寶,已所剩無幾。

  雖說是贓物,但沒了它們他也沒法子活命。他取出布巾將珠寶妥當收拾起來背在身上,沒有留下隻字片語,連夜離開京城。

  ☆☆☆

  侯爺府裡

  君憐獨自坐在賀毅鋼房外的台階上,她很想向他解釋清楚,可是這些天他不知去哪兒了,一直都沒有回來。

  她夜夜都坐在這兒等待,卻只有天上的一輪明月伴著她。忽地冷清的迴廊傳來腳步聲,她心悸地回眸一看,並不是賀毅鋼,而是兩名婢女。

  君憐將自己隱匿在陰暗的角落,不想讓她們撞見,幽暗中她們開啟賀毅鋼的房門入內,並在房裡點了油燈,他的房間霎時明亮。

  「你瞧這些衣物夠大人穿嗎?」

  「隨從凌威不是說多帶一些嗎?」

  婢女的聲音從房裡傳出來,靜夜中君憐聽得一清二楚,她萬分驚詫,難道她的主人又要遠征嗎?

  「這樣夠嗎?」

  「大概夠了吧,咱們動作得快點,他急著送去梅春院呢。」

  梅春院!君憐一陣訝然,她從來沒想過這些天賀毅鋼竟是待在梅春院。他不給她機會讓她說明,卻情願選擇住在妓院,這比他趕走自己更教她心酸且痛楚。

  這裡是他的家啊,而他竟為了迴避她而住到梅春院?該走的人是她而不是他,也許他這麼做是希望她自動離去吧。

  兩名婢女從他房裡走了出來,手裡分別抱著包袱,君憐匆匆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她們,說道:「等等……」

  「君憐小姐,是你!」婢女嚇了一跳。

  「等我寫一封信,幫我帶給大人。」君憐請求道。

  「可是……」婢女顯得為難。

  「只要一下下。」君憐沒等她們回答,直接進了賀毅鋼的書房,提筆寫信,還沒有下筆淚已如雨下。

  很快地,她把自己要表達的全寫了下來,交給婢女,婢女將信收在包袱內,走出迴廊。

  君憐望著她們遠去,心底的痛已擴散到無邊無際。心想既然已把自己的心意帶給他,也差不多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君憐關上書房門,回到自己房裡,柯嫂已在一旁打盹了,搖醒柯嫂讓她回房去睡,並不想讓柯嫂知道她就要收拾行囊離開這裡。

  柯嫂走後,她便著手收拾衣物,梳妝台上有一隻袋子,那是平日賀毅鋼要賬房撥給她的零花錢,她帶了一些碎銀在身上,回顧這生活了十六年的「家」,對它及它的主人她都由衷地感謝,但她終究不屬於這裡,浪跡天涯才是她的命。

  她淚眼朦朧,悄悄地關好門,安靜地朝宅邸後方的柴房走去,她沒忘記小香和小蓮,臨走前她必須跟她們道別。

  柴房裡一燈如豆,小香和小蓮正打地鋪熟睡著,她走了過去,蹲下身瞥視她們污黑且疲憊的小臉,感到無盡的心疼及抱歉,如果不是為了她,她們也不必受這種苦,她們顯然是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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