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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米琪    


  「唉!」詩君輕喟,開了籠子的門,抱出小兔子。

  她進了餐廳,而漢斯早已用完早餐,正專心地看著一本刊物。

  「大人……」她低低地叫了他一聲。

  但他不知是真的看得那麼入神,還是打算對她來個相應不理。

  不過為了小兔她鼓足勇氣再次叫了他。「大人。」

  漢斯以為自己聽錯了,原來真是詩君在叫他,難得啊,他揚了揚眉宇,把視線從手中的古董刊物移向她,發現她抱著那只毛茸茸的小東西——他都忘了那隻兔子的存在了。

  「它怎樣了?」他將古董刊物上正看著的那一頁慎重的反折,書皮封面朝上的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它……好像快好了。」詩君淡淡地說,沒想到漢斯竟比她想像中來得友善,雖然他沒有笑容,卻也沒有不耐煩。「我看看。」他伸出手。

  她把小兔子交到他手上。

  他檢視了一下。「得拆下繃帶來看看。」他說著,看了她一眼。「到院子裡去吧!」

  她點了點頭。

  ☆ ☆ ☆ ☆ ☆ ☆ ☆ ☆ ☆ ☆ ☆ ☆ ☆ ☆

  院子裡陽光溫和而柔亮。

  漢斯出了廳堂在屋簷外席地而坐,就坐在詩君常發愣的那個台階上。

  詩君緩步走來,看見他的褐髮在暖陽的照耀下顏色變淡,那淡淡的褐色令她不經意地想起,有一天漢斯年老的時候髮色也會斑白吧……

  怎麼會這麼想?

  詩君暗自驚悸,但另一個意識緊隨而來——前世的他沒有活到白頭蒼蒼啊!

  她究竟在跟他嘔什麼呢?人生苦短啊!能相聚首又何必常相怨?!

  她看著他動手解下小兔子的繃帶,剝去石膏,拆了竹板,把小兔放到地上。

  小兔也許是不習慣突來的輕鬆,匍匐前行了一會兒,彎了彎腿,發現自己的腿靈活了,它跳了幾步,接著又跳了幾步……

  詩君見它能蹦跳,開朗地、激動地拍著手。

  漢斯側過頭去,仰看她,一抹淡然的笑意掛在唇邊。

  「你看它是不是痊癒了?」詩君低頭一問。這才發現漢斯正看著她,她並沒有收起笑臉,刻意去擺出疏離的姿態。也許是她正為小兔的復原開心,也許是她下意識裡並不想去記恨他,即使他曾傷害過她,即使他那麼不在意她……

  「它是痊癒了。」但他並沒有痊癒,漢斯的聲音低低的,聽不出有任何威嚴或高姿態,其實他很在意她對他的保持距離,更在意她對他的防衛。

  這練功房突然冷清了,失去了她的笑語,失去了活潑得像蝶兒般的她圍繞在他身邊,他很不習慣,相當不習慣。

  他揪緊了心,老實說,他並不想失去她,即使她只當他是別人的替身……

  忽然他注意到了,她一星期前受傷的手仍繞著紗布,難道她也還沒痊癒嗎?

  「它可以回它森林的家了。」詩君本想上前去抱起小兔,不料小兔子像有靈性似的向她跳來,接著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小兔子居然昂起前腿,對兩人拜了一拜。

  「看你這麼有禮貌,帳單就不寄到你家了。」漢斯仰了仰下巴對小兔子說,他唇邊仍淡笑著。

  詩君對他仍存在著的幽默感到吃驚,隨即兩人的眸光對上了,久久沒有分開。

  「你手指上的傷還沒好嗎?」漢斯注視著她問。

  「嗯……差不多全好了。」

  「什麼叫差不多,我看看……」

  他突然的熱心令她心慌。

  詩君訥訥地移開黑幽幽的眼眸,緩緩地解開繞在手指上的紗布。

  「怎麼腫成這樣?」

  「有個碎片在裡面,弄不出來……」

  「我洗個手,你也過來洗個手。」漢斯率先進到屋內,詩君緩步跟進。

  不一會兒兩人又在庭院上相見,他的手上多了個藥箱。「忍著點,或許會很疼。」他說。

  「嗯!」她點頭。

  陽光下,漢斯技術高超地夾出了在詩君手指中作怪的小碎片,隨即上了藥,重新包上紗布。

  「謝謝。」詩君致上謝意。

  漢斯沒說什麼。

  詩君回頭去抱起小兔子,藉此拉開彼此的「距離」。「我把它放回森林裡。」

  「我陪你去吧!」漢斯舒展長腿站起身來。

  詩君有些驚異,不由得摟緊了小兔子。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練功房。

  「今天天氣不錯。」他突然停下腳步,像是刻意等她上前。

  「是啊。」她來到他身畔。

  最後兩人人並肩而行,漫步在林間蜿蜒小徑上。

  「你想把它放在哪裡?」漢斯問。

  「那天發現它的地方,我想它會比較認得路。」走了一段路,詩君微微喘息地回答。

  「其實野生動物都比較有方向感。」

  「是嗎?」

  兩人藉著談話,淡化了彼此之間的僵局。

  「到了,我記得是這裡。」詩君止步,從小徑望過去是茂盛的樹林。

  她把小兔放在青翠的草地上,蹲下身去和它話別。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別再受傷嘍,要小心點,回去吧!」她撫著小兔子的頭。

  小兔子繞在她身邊不肯走。

  一旁的漢斯忍俊不住,他彎屈著雙膝,兩手撐在膝頭上俯視她。「她捨不得走。」

  「相處久了會有感情啊。」詩君又撫了撫伏在她腳邊不動的小兔子。

  「它頗有靈性。」漢斯道。

  「可能是我時常對著它說話吧。」

  「哦!」漢斯想,原來如此,她都說些什麼?

  「你可以留下它。」

  詩君仰起頭瞥著漢斯。「你同意留下它?」

  「只要你想就可以。」

  「我是想,但我不能那麼自私,在原野上它會依循著自然的定律而生活,它可以有自己的方向,我不能幫它決定命運。」

  漢斯揚了揚眉宇,原來她的小腦袋裡還有他想像不到的東西,她是那麼善感又那麼敏銳。

  「我同意你的說法。」漢斯點頭。

  詩君接觸到漢斯認同的目光,她收回視線看向小兔子,輕輕地推動它。「回家去吧,好孩子。」

  小兔子又踟躕了下,才又拉起前腿,對她拜了拜,然後緩緩地跳了開去,跳了幾步又再回顧。

  「再見了,小東西。」詩君揮了揮手,眼波掑W一層水霧,目送著兔子逐漸跳離視線之外。

  「走吧,它回去了。」漢斯將手伸給詩君。

  詩君眨了眨眼,接受了他的好意。

  漢斯立直了腰桿拉起詩君,她竟淚汪汪的。他對她笑了一笑。「別哭了。」

  詩君點點頭,拉起裙角擦擦眼淚,漢斯看著她可愛的動作,很想把她摟在懷裡哄,想著想著他也行動了。

  詩君沒有拒絕,但這表示什麼?

  冷戰過去了嗎?

  他們之間的心結解開了嗎?

  他的臉壓低了下來,他吻了她。

  林間的鳥語那麼悅耳,天氣那麼舒爽,青草綠葉散發著淡雅的芳香。

  他的吻甜蜜得像首詩——令人沉醉的詩。

  「如果你願意,我先前的提議仍有效。」漢斯的一句話敲醒了詩君,詩君奮力地推開他。

  「很抱歉,大人。」她朝練功房飛奔回去。

  漢斯呆立在原地,他整顆心暗沉了下來……

  第八章

  噢,她不會答應他的!

  詩君一路狂奔到庭院,空蕩蕩的院子冷風吹來,令她更加憂愁。

  望了身後一眼,並沒有他的人影。

  她知道他不會追來。

  她進到餐廳裡收拾起空盤子,將空盤、早報收進籃中,再將桌子擦拭乾淨。

  正要走時,她發現他留在椅子上的一本書刊——

  驀然,一個熟悉的物體映進她的眼簾之中……

  「是雲磊的寶劍!」

  雲磊的寶劍怎麼會出現在這本書刊上頭?!難不成是她看錯了?

  詩君揉揉眼睛,定了定神再看個仔細……她的眼淚忽地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心中悲情翻湧而起。

  雖然劍鞘老舊且斑駁,但她仍然可以肯定它真是雲磊的寶劍。

  她顫抖地撫著那張封面的圖片,發現書裡有摺痕,打開來,發現是一大篇幅關於那把劍的報道——

  ……在中國廣東一帶出土,考證是北宋之物,此寶劍將應大英博物館之邀到倫敦展覽,展出日期是——後天!」

  在漢斯結婚當天,這把寶劍將到倫敦來展覽!

  詩君的心激盪不已,她翻書的手顫抖不止。

  漢斯看到這把劍了!

  是的,他不但看到,還特別將這頁報道反摺……

  這表示什麼?

  詩君驚悸得渾身一震。

  不,她不能再傻氣的有所期待!

  他看過香扇都不曾想起什麼,看到這把劍又怎會有什麼反應,她難道還以為會有什麼奇跡出現嗎?

  他也許只是感興趣罷了!

  他有一屋子的中國古董,這把劍又算得了什麼!

  他仍是會娶湘凌的……噢!她仍將法姬當成是湘凌。

  如果他要娶的人是湘凌,為了保護他,她更該退到角落去。

  她不要他再受一次傷害!

  今生,她希望他活到兩鬢斑白。

  ☆ ☆ ☆ ☆ ☆ ☆ ☆ ☆ ☆ ☆ ☆ ☆ ☆ ☆

  「什麼,你們三個月前沒有叫人來?但明明來了個叫藍詩君的呀!」

  「什麼?你們的名冊上沒有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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