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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湛亮    


  第三章

  「不行!今兒個大家一定得去找小姐,我無法再等了。」一大清早,草屋內就傳出銀歡堅決的吼聲。

  「呃……不多等個幾天嗎?也許不久後,任丫頭就回來了。」丫頭不是常消失個好些天的去採藥嗎?怎麼這回銀歡緊張成這樣?「酒肉和尚」一臉輕鬆,頂著大光頭直晃。

  「可不是!任丫頭可能出門採藥去了,別緊張。」「瘋老丐」發皺的老臉堆滿笑痕,完全不將銀歡的緊張看進眼裡。

  「可、可是以前小姐若要出門這麼多天,總會告訴我一聲,不然也會留下信箋的。」而這回卻完全沒消息,怎不令她擔心呢?輕咬著粉唇,銀歡總覺小姐這回沒留下任何音訊,透露著不對勁。

  見她神色不安,「金劍俠客」不愧是以正派君子著稱,馬上出言安慰。「銀歡,如果你真覺不對,那我陪你去找人好了。」

  「啊……真的嗎?」銀歡臉現喜色,卻在瞄見他胸口尚還透著血水的白布而沉了下來。「不用了!你先將傷養好再說,不然小姐回來還得費更多的心神去照料!」搖著頭,眼尾不小心去瞥到正以銀梳打理一頭銀亮三千煩惱絲的「白髮魔剎」,「護花使者」的人選霎時間赫然出爐。

  「就是你——『白髮魔剎』。」纖手一指,準確無誤地點向他。「你的內傷好得差不多了,就你陪我去找。」哼!這個聽說是江湖大魔頭的傢伙也真是奇怪,傷都快好了,卻還依舊賴在這兒白吃白住,今天總該貢獻一點心力了。

  「我?」緩緩放下銀梳,「白髮魔剎」出乎意料地起身點頭答應。「也好,我陪你去找任丫頭。」

  本以為以他古怪性格,肯定會拒絕,沒想到答應得如此乾脆,反倒讓銀歡愣了一下。不過其他人聞言卻有志一同地眉梢齊揚,暗自揣測這個曾在江湖上引起腥風血雨、出手毒辣、不留情的魔頭,怎麼如今性情大變,變得如此好心腸?

  「怎麼,還不走?」白眉斜挑,「白髮魔剎」奇怪地覷她一記。

  「噢!」驚覺回神,銀歡慌張叫著,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走、走啊!去找小姐……」

  「找我有事?」驀地,從門外薄薄白霧中,任圓姍姍步入草屋。

  「小、小姐!」乍見那消失三、四日的雪白容顏,銀歡瞠眼驚叫,滿心歡喜地迎了上去。「小姐,這些天你上哪兒了,怎麼沒交代一聲?銀歡還以為你發生了意外,正準備和『白髮魔剎』去找你呢!」

  「我採藥去了!」不欲解釋這些天自己被人強擄之事,任圓輕描淡寫地應付過去,清靈眼眸揪往一向不大搭理他人、性情難以捉摸的「白髮魔剎」,有些訝異他竟然會願意和銀歡一起去找她。

  哪知「白髮魔剎」一對上她清冷目光,僅是微微點頭示意、勾起一抹輕淺笑痕後,身形一閃,剎那間人已回到自己的床位上,手上一把銀梳依舊梳理著白髮,彷彿他從未曾離開過。

  面對這一笑,任圓因不曾見過他的笑容而微怔。然而對其他在場親眼見到笑容的眾人而言,這一笑卻是驚天動地的震撼。

  「呃……『瘋老丐』,你說任丫頭有得罪老魔頭嗎?」「酒肉和尚」憂心忡忡地低聲詢問身旁的「瘋老丐」。只因老魔頭叱吒江湖數十年,盛傳於人們口耳相傳的事跡便是——不要讓他笑,只要他對誰笑,誰的小命便要不保了。

  「應該沒有吧!」「瘋老丐」同樣悄聲竊語。「老魔頭那身內傷可是任丫頭治好的,丫頭對他應該只有恩,沒有仇啊!」

  「可『白髮魔剎』這人行事全憑心性,喜怒無常,就算他打算手刃救命恩人,相信沒人會覺得意外。」「金劍俠客」加入竊竊私語一族。

  話完,三人無言對視,然後又各自環視在場眾人一眼,大夥兒默契十足,相互暗點著頭,有了共識——以後得多注意老魔頭行動,可別讓他真的對任丫頭出手。畢竟丫頭有恩於大家,做人一定要知恩圖報的。

  任圓可不知眾人心思,怔忡瞅望「白髮魔剎」那抹輕淺笑痕,心中隱隱感到他笑起來的模樣好眼熟,令她覺得溫暖……

  「小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沒察覺出她的出神,銀歡逕自喳喳呼呼、笑開清秀小臉問道。

  驀然回神,她輕聲道:「昨夜兒回來,見你睡得熟,我就自己回房去了,誰知才來醫堂便聽你說要找我。」

  「哎呀!」懊惱叫了聲,銀歡不由得輕打了自己腦袋一下。「人家以為小姐還沒回來,大清早也沒去你房裡瞧瞧,就急巴巴地找人去尋你呢,瞧我多糊塗!」還好小姐即時出現,不然她可要白忙一場、鬧笑話了。

  「任丫頭,你就不知道,這四天我們可被銀歡這丫頭給吵得頭疼囉!」「瘋老丐」瞇起老眼取笑。「這小丫頭狼心狗肺得很,竟要我們拖著傷殘之身去找你。大伙跟她說你肯定採藥去了,她偏要擔心,嘖!」

  「因為小姐你以前從沒這樣無故失蹤,總會交代個一聲嘛,所以人家……人家……」急著解釋,銀歡訥訥地越說越小聲。

  呵……銀歡確實沒白擔心!她這些天事實上是被人給強綁走了,不過事情已過,無需再多說。

  「銀歡,謝謝你的關心。」凝瞅著尷尬泛紅的清秀小臉,任圓真誠道謝。

  「哎呀!小姐,你幹啥這麼見外……」被一向冷淡的主子當面道謝,銀歡反倒不自在。

  瞧她尷尬,任圓不再多說,轉身一一檢查眾人的傷勢復原情況,直到來到躺著生面孔的床位前,她不由得納悶。

  「銀歡,這個人……」

  「他呀,三、四天前從溪中撈起的,大概又是被上游那個人給丟下水的!」從她身後探頭瞧清現在昏迷中的瘦小漢子,銀歡聳聳肩猜測。

  三、四天前?不就是她還被留在石屋時的事嗎?啊……這個人該不會就是那日小清子跑出去打發的那個飛……飛什麼來著的人吧?

  心中瞭然,任圓專注檢查,驚訝地發現床上的人傷勢極重,身上佈滿輕重不一的傷口劍痕,又被丟下溪水中,導致失血甚多,難怪昏迷多天還不見轉醒……沒想到外貌、性情看起來可愛、機靈的小清子出手這般重,招招不留情哪!

  輕蹙起柳眉,她忙著治療重傷病患,整弄了好一段時間,才將瘦小漢子全身上下的傷痕都裹藥、包紮起來。待一切整理完畢,雪白額際也滲出一層薄汗了。

  「小姐,這回上游那個怪男人出手好像特別重呢!」一直從旁協助的銀歡也有所發覺,忍不住發表感想。

  「不是他傷的。」直覺的,任圓出聲澄清,卻在話出口後,奇怪自己為何要替他說話而再次皺眉。

  「咦?小姐,你怎會知道?」什麼時候小姐成了無所不知的神仙了?

  「是啊!任丫頭,你怎會知道?」一直專注聆聽她們主僕倆交談的一干傷患這會兒不約而同、好奇地齊聲發問。

  「我……」任圓窒言,一時之間找不出好借口搪塞,正煩惱該如何解釋時,霍地,外頭傳來鬼靈精怪的嘻笑聲。

  「任姑娘,是我小清子啊!我奉主子之命,請你作客來著!」話音方落,笑得如陽光般燦爛的年輕男孩跳進草屋內。

  一見小清子嘻皮笑臉的臉龐,任圓還來不及反應,其他人倒先叫了起來——

  「耶?這小子真眼熟……」

  「不就是姓越的身邊的小僕嗎?」

  「他怎會來這兒?」

  「難不成姓越的也來了?」

  霎時間,眾人面面相覷,隨即不管傷重、傷輕,只要能走會爬、神智都還清醒的人,全都一古腦兒地往門口擠去,一下子就將小清子給推擠到屋內、任圓的身旁。

  「搞什麼啊?」差點沒被擠扁,小清子莫名其妙搔著後腦勺大叫。

  「你是誰?」眼見陌生之人闖了進來、還引起騷動,銀歡凶巴巴地插腰質問。

  「我?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叫小清子啊!」誇張指著自己,他呵呵直笑,故意轉頭對著任圓大驚小怪叫道:「任姑娘,你身後那個凶神惡煞的女人是誰啊?我瞧她挺可憐的,這麼年輕就耳聾……」

  「喂!你說誰耳聾……」聞言,銀歡氣急敗壞大叫,正想罵人,卻突然被門口處一干人的大喉嚨給打斷。

  「沒見姓越的啊……」

  「難不成只有那個小僕來而已?不過他找任丫頭作啥?」

  「說的也是!他找任丫頭幹啥?任丫頭又何時認識他們了……」

  驀地,眾人猛然轉頭,眼泛凶光怒瞪小清子,以為越原發現被他打傷的人皆被任圓所救,心中不悅,特地要人來找碴的。

  好在小清子機警,才瞄見眾人回頭,他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捉住還處於愕然狀態下的任圓,挑了個最近的窗口翻身、竄逃出去,只留下一串得意詭笑與調侃話兒——「任姑娘,我家主子借走了,有意見的就去找我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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