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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惜之    


  亞瑟深刻的五官是外國人的專屬標誌,金色頭髮微鬈,一雙出色的藍眼睛,像朗朗青天、像澄清湖水。

  典禮持續進行,慕心不是太專心,她隨著神父的指示點頭,安安靜靜等待這一切結束,直到神父宣佈新郎可以吻新娘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嫁作他人婦。

  他口中淡淡的薄荷味道留在她唇上。只是個陌生人呵,卻吻出她說不出口的悸動。

  回眼,慕心望見眾多怨恨的眼神。她不曉得為什麼,也不打算去瞭解為什麼。嫁到法國,她的目地只有一個——遠離過去。

  當匈牙利舞曲奏起,氣氛頓時變得輕鬆,主婚人請賓客到外面用餐。

  觀禮的賓客紛紛起身離開座位,一眨眼,新郎身邊圍滿人,連慕育林身畔也有不少法國淑女靠過去攀談。

  男女儐相和小花童一哄而散,慢慢地,大家往戶外走去,教堂裡只剩下孤單單的新娘。

  她仰頭望牆上雕像和彩繪玻璃。這是一個她不熟悉的國度,一個不再有傷害的地方。

  她應該安心,不該彷徨。

  深吸氣,回頭,她發現自己讓十五公尺的裙襬困住,動彈不得。

  搖頭,苦笑,她尋一個離自己最近的椅子坐下。

  她並不害怕獨處,事實上,過去二十幾年,她一直是一個人,落單對她而言是豐富經驗。

  「你是巫婆嗎?」小小的童稚聲音響起,打斷慕心的思潮。

  原來是典禮時負責撒花瓣的小花童,她手上提著一籃滿滿的淡粉色花瓣。

  慕心盯著她瞧了一會兒,她軟軟的、小小的……看來無害……於是她吞下口水,說話——

  「你的花瓣沒用完?」慕心用法語問她。

  「我自己的只剩下一點點,其它是跟別人要來的。」小花童獻寶似地把花籃捧到她面前。

  「還有好多,可不可以跟我一起玩?」慕心問。

  「可以啊,但是你沒告訴我,你是不是巫婆?」

  六歲的花童對巫婆的印象沒有成年人的可怕,可能是哈利波特的電影,讓巫婆二字帶上可愛印象。

  「我不是。」

  「你不吃小朋友?」哈利波特裡面也有可怕的佛地魔。

  「我比較愛吃蔬菜。」

  「你會不會變出蛇和蜥蜴?」

  「不會,我只會……變出花朵。」慕心手伸到身後,再伸出來時,她把自己的花束捧到小女孩面前。

  「我想……你是仙女,不是巫婆。」小女孩做出歸納推理。

  「謝謝你,你的觀察很正確。」她的友善,小女孩能夠感覺到。

  「既然你是仙女,我們一起來玩吧!」

  小女孩把花籃交給慕心,慕心接手,抓起花瓣奮力往空中拋去,繽紛花瓣片片往下灑落,小女孩在紛飛花海中跳舞、轉圈,轉啊轉……轉到頭昏,轉到摔跤。

  慕心扶起她,兩人相視而笑。

  「再玩?」小女孩說。

  「沒有花瓣了。」她搖搖空空的籃子。

  「地毯上有很多。」小女孩指地上。

  「好,再玩!」

  不顧身後累贅裙襬,慕心和小女孩手牽手,走向地毯中央。

  兩個粉粉嫩嫩的天使,站在紅紅的地毯上,她們掬起花瓣,向對方潑撒,銀鈴笑聲串串,慕心露出踏入法國後的第一個笑容。

  她們玩得很開心,絲毫沒注意到門口佇立著兩個男人。

  「她很美麗。」亞瑟說。

  「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看見她真心的笑。」慕育林說。

  他深鎖的眉頭展開,但願這個決定對心心是正確的。

  「她不開心嗎?」亞瑟問。

  回答亞瑟的是一陣沉默。

  心心的不開心哪能用三言兩語解釋清楚?

  「好好待她,你會發現她值得。」

  這回輪到亞瑟沉默不語。

  第一章

  婚禮結束後,慕育林送女兒上禮車。

  站在車門前,父女倆四目相對,慕心的心情緊揪成團,拉住爸爸的手不想放,她是初生之犢,需要父親護衛。

  「爸爸回去了,有空的時候寫信給我。」

  她咬唇,咬出一圈蒼白,柳眉彎彎皺起。

  「你不會太想我的,畢竟這些年……爸爸很少在你身邊。」

  慕心搖頭,淚淌下。

  「爸爸知道疏忽你太多,我一直想對你說抱歉,可是抱歉是幫不了你的,對不對?希望爸爸作的這個決定能幫助你,讓你不再害怕恐懼。」

  爸爸眼角勾劃著幾道深深的魚尾紋,雙鬢飛雪,他不再年輕了。這輩子,他從未快樂……奶奶、媽咪和姊姊,一群女人綁住他的心,不願他輕鬆快意,她有何權利責備父親?

  握住爸爸的手,貼上自己的雙頰。

  在小女孩時期,他們常常這樣相依,在午後、在黃昏,暖暖的和風掃過他們身邊。他看雜誌,她翻故事書,偶爾,他會抱起慕心,親吻她,告訴她:「你有一雙你母親的眼睛。」

  情況是從什麼時候改變的?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雨下得很大,颱風來了,爸爸堅持要出門,他和奶奶、媽咪大吵一架後,扭身出門。

  爸爸離家,媽咪卻沒緣由地拿起雞毛撢子狠狠抽打她。這是媽咪第一次打她,疼愛她的媽咪變成她不認識的虎姑婆。

  媽咪叫她去死,慕心印象深刻,她哭得越凶,雞毛撢子落下的力道就越大,慢慢地,她學會不哭、不掙扎,認知到當身上的傷痕從紅色慢慢轉為紫黑色之後,疼痛便不再深刻。

  颱風夜,爸爸沒回家,她坐在窗前細數雨滴,等待父親的車聲,等著向爸爸告狀,直到天明。

  連接幾天,爸爸沒回家,媽咪的情緒更壞,她成了最佳的發洩品。

  半個月後,奶奶帶她到醫院去看爸爸,她才知道他出車禍住院。

  當時,爸爸緊緊摟住她,力氣很大,大到她身上的瘀痕抗議,然而她沒哭,因為,爸爸的淚水比她的眼淚更快地落在她的頸背上……

  她輕撫爸爸佈滿青髭的臉頰,問他:「很痛嗎?」

  他淚流滿面,點頭對慕心說:「對,我很痛、很痛。」

  慕心用自己的經驗安慰爸爸:「沒關係,過幾天忘記了,就不痛。」

  父親篤定對她說:「不,我會一輩子痛苦!心心,我失去你母親了!」

  當時,她聽不懂父親的話,媽咪不是在家裡嗎?

  她只能靜靜地用手心為父親擦去淚水,一遍遍。她心疼父親的痛,決意不向父親告狀,不增加他的負荷。

  父親的淚水很多,彷彿永遠都擦不完似的。那次,她親眼看見帥帥的父親,因傷心變得醜陋,紅紅的眼、紅紅的鼻頭,和流不盡的淚水……

  那年,她只有五歲。

  原來,慕心的親生媽媽是慕育林的外遇,他深愛她,卻不得不為家庭將就。

  慕心被生下後,慕育林的母親和妻子將小女嬰抱回家裡,企圖隔離他和外遇。

  但他們雖分離,心仍緊緊相系,他們約定來生,他們分享慕心成長的點點滴滴,儘管兩人不見面,彼此的聲音和筆跡依舊滿足兩人的心。

  慕心的親生母親死後,一切都不同了。有段時間,慕育林很消沉,誰都不肯搭理,他堅持替愛人辦理喪事、堅持慕心為自己的親生母親守喪、堅持在她的碑墳刻上愛妻二字。

  這些行為嚴重觸怒了他的元配,她把所有的怒氣發洩在慕心身上,她打她、罵她、關她,無力反抗的慕心除了默默承受,沒有第二種選擇。

  辦完愛人的喪事,慕育林變了個人。

  他很少回家,成天在外面為事業打拚,就算回到家裡,也累得沒有力氣說話。他們的房子越住越大,車子越開越豪華,慕心就越難得看見爸爸,也就更常被他的妻子虐待。

  五歲的慕心,開始害怕說話、害怕黑暗,她時常作惡夢,夢裡總有無數細細粗粗、長長短短的棍子追著她跑。

  六歲,大部分的孩子都上小學。

  慕心沒有,她身上的傷痕太多,慕育林的妻子不樂見別人指指點點,便告訴他,慕心不正常,不能上學。

  乍聽見這個消息,焦心的慕育林帶著慕心四處尋醫。

  所有醫生都說她不快樂,一個六歲的孩子應該調皮搗蛋、應該活潑健康,但不應該不快樂。太少在家的慕育林,不曉得慕心在家中受到何種待遇,他尋不出女兒不快樂的原因。

  後來,他請家教來家裡陪她唸書。每日家教來教慕心的四個小時,是她一天中最快樂的時間。

  開啟了智能之門,她在學習中獲得滿足。

  家教給她看很多課外讀物,她讀遍古今中外文學名著,家教對這個勤學的學生好得意,於是建議慕育林給慕心找英語、法語、德語老師,他的妻子雖然不高興,但他作的決定,她沒有置喙餘地。

  就這樣,隨著年齡漸長,慕心的不快樂在書中獲得弭平。

  她仍然恐懼、仍然鮮少開口、仍然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關在房間裡,但她養出一副善良體貼的性情。

  她原諒媽咪並體諒她的痛苦,她理解父親的無奈和傷情,她不去責怪任何人促成她的遭遇,只是安靜承受。

  半年前,慕育林返家,將趴在書桌前的女兒抱上床,他發現她的日記,日記上一筆一筆寫著女兒的恐懼和難過,他終於知曉,這十幾年來,慕心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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