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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嚴沁    


  明柔原本反對兒子分她一半,但轉念仍由她管理,就沉默不言了。她怕反對不成,橫生枝節反而不美。

  擁有了實權實利,明柔就不再對以戰諸多要求,諸多挑剔,人反而安定下來。原本相當能幹的她,開始真真正正替「傅氏」工作。

  她不要逼以戰結婚,也不再要求他陪她,更熱中的以「傅氏」的股東身份活躍於社交圈,有意無意的宣佈她是傅以戰未婚妻的身份。

  只要不煩以戰,他甚麼都不理,也不作聲。下班時有空去探探兒子,有空也陪明柔吃頓晚餐,態度依然不冷不熱。

  自可欣回來後,她已恢復工作,但是一、三、五來「傅氏」,二、四回父親那兒幫忙。這是她的要求,沒說原因,以戰只能照準。

  他無權過問她的事。

  即使可欣在「傅氏」的那幾天,可欣也從不與他們一起吃傅太派來的廚子所做的午餐,每天中午她都默默離開。

  周中堅一再要求過,她都微笑搖頭,寧願獨自外出進餐。明柔也以女主人身份邀請過,她也不署可否。只有以戰沒作過聲。

  他比誰都瞭解,可欣是在避開他。

  他能感覺到兩人間微妙的、奇異的聯繫,他也——同樣的在避開她——這是必須做的,至少目前。以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雖然終有一天事情必須解決。

  十二點才過,可欣已拿著手袋匆匆外出。

  以戰目送著她高挑苗條的身影,有著莫名跟上去的衝動。他沒有動,因為他不能動,他是以戰,不是以哲。

  他看見周中堅跟了出去,兩人交談數語.結伴離開。

  難以壓抑的妒忌湧上來。

  他下意識的站起來,明柔卻走進來。

  「發現沒有。」明柔似笑非笑。「中堅對沈可欣如影隨形。一

  以戰放鬆雙手,慢慢坐下,沉默不語。

  「中堅對可欣有意。」她再說。

  「別理會人家的事。」他不悅。

  「你說周中堅喜歡她的人?或者看中她手上屬於以哲的財產?」她笑。

  「你在說甚麼?」他沉聲問。一點笑容也沒有,整張臉是黑的。

  「開玩笑。」說完一溜煙走開。

  以戰臉上肌肉神經質的抽搐起來,眼中神色陰沉駭人,雙手握著拳 好久好久,拳頭才慢慢鬆開,恢復平靜。

  公司裡的小飯廳只坐著兩個人,以戰與明柔沉悶的吃著午餐。

  「我們之間怎麼愈來愈沒話可說了?」明柔說。

  以戰看她一眼,依然無語。

  「以哲去世,不但改變了你的個性,連你的脾氣、愛好,甚至氣質也變了。」她再說。

  他低著頭,連連吃幾口飯。

  「知道嗎?以戰,你一天比一天陌生,我一天比一天害怕。」

  「你害怕甚麼?」以戰問。

  「說不出來。總之——全無安全感。」明柔想一想。「說真話,是不是你也覺得我遙遠了?」

  「世界上每一件事都隨日子改變,何況是人?」他搖搖頭.「一年多前我們都快樂得多。」

  「人死不能復生,再不快樂也沒有用。」  「道理誰都懂,做到卻很難。」

  「告訴我。」明柔忽然話題一轉,石破天驚的說.「你是不是喜歡沈可欣?」

  「你——」他霍然起立,兩隻震驚的眼睛睜得好大,指著她的手指也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你說甚麼話?!」

  「我說的是我感覺到的真話。」她坦然不懼。「她離開出走,你把她追回來,她不再全職在『傅氏』,她不肯跟我們一起午餐,你告訴我,我的感覺是否很對?」

  「請勿胡言亂語,認清自己的身份。」他臉色鐵青,再嚴厲也沒有了。「這種話傷人傷己,請自律。」

  「我不是傻瓜。當然,我會自律,這話我只對你一個人說。」她笑得很飄忽。「承不承認都沒關係,時間會證明很多事。」

  「你說得對,時間會證明很多事。」他強抑內心怒火。「你我都可以等。」

  「絕對奉陪。」她又笑。「我有的是時間。」

  他望著她,突然就笑起來。

  「很想知道,你到底——愛過我沒有?或是愛我擁有的一切條件.」他問。

  她呆怔一下,沒想到他會這樣問。

  「良心話,不可否認我們以肯曾有過美好時光,你本人,加上你的一切條件,我的確付出過感情。」她慢慢說:「我是個現實的女人,自問條件也絕對不差,你是我選中的,我很努力的追求並得到一切,我以為會是一輩子,是你——你自私的破壞了一切。」

  她眼中泛出淚光,她傷心,她也有苦衷,有傷痛處。

  「以哲出事後你只自私的替傅家、替你媽咪、替沈可欣、替你自己打算一切,可有替我想過?」

  明柔愈哭愈厲害。「我懷了身孕正準備結婚,一下子全打散了,我要躲去美國生孩子,要延遲婚期,甚至要忍受你的改變、你的冷待,你可曾替我想過?」  以戰瞠目結舌。真的,他從來沒這麼想過,也並不瞭解明柔,只知道她是強者,強得可以承受一切。

  一剎那間心中充滿了亂七八糟的情緒,類似歉疚、自責、後悔,那變得柔軟的心加劇的痛楚。

  「對不起。」他立刻說。原是個心軟的人,而且——而且——「明柔,是我不對,將來我必加倍補償。」

  「我並不要求補償。」她哀哀的流看淚。「我雖現實,愛財富、愛名氣,但不會強求、不會搶。是你專我失望、令我生氣,我才故意說出要求為難你,我是故意的,我無意分你財產,我只想做你妻子——」

  以戰心軟又心酸,用雙手扶著她的肩.她趁勢緊緊抱住他,在他懷裡大哭起來。

  以戰又亂又慌,手足失措的不知該推開她或是怎麼做,懷中是一塊燙手的鐵,令他——令他——終於他慢慢的扶正她,用雙手撐著,讓她面對著他站起。

  「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錯,請原諒我的苦衷——」他喃喃的說著。「明柔,請體諒我——我能為你做些甚麼,一定做——」

  「讓我和世達搬回祖屋。」她眼淚汪汪的。

  「這——讓我問媽咪——」

  「媽咪並不反對,我問過她,只是你——」

  「搬回去可以。」他咬咬牙。「但是——三年內我不與你同房。」

  「為甚麼?我們原是兩夫妻。」她瞪看他。「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明柔——」他鼻尖全是汗珠。

  「沒有理由,是不是?對以哲歉疚也不必這麼做,除非你不再愛我。」

  「給我一點時間。」他吸一口氣,費力的掙扎著。「我要想一想。」

  「這是我唯一的請求。」她說。

  第五章 為情所困

  明柔終於搬回傅家祖屋。

  搬家的事不勞她費心,自有工人辦。她只帶看兒子世達由司機接回來,安置在預先已準備好的房間裡。

  她的臥室與世達跟護士住的相連,離以戰的那間遠遠的。

  「我要以戰隔壁那房間。」她提出要求。

  「對不起,是大少的吩咐。」工人說。

  「我跟媽咪說。」明柔不悅。

  傅大一聽她的話,臉色就變了。

  「不行,阿強右邊是以哲臥室,左邊是我留給可欣的。」她說:「你有甚麼不滿意?」

  「我想和以戰近些,好照顧。」明柔知道傅大是惹不得的。「可欣不是一直住以哲臥室?」

  「不。可欣將住以戰和我房間之間,阿康的臥室我要永遠保持原狀。」傅太說:「你跟世達的臥室是遠些,但我怕吵,半夜BB啼哭我會睡不著。」

  明柔碰了釘子更不開心。

  「可欣並不常來住。」她還想爭。

  「若不喜歡可以搬上三樓。」傅大想也不想。「三樓房間任你選。」

  「那就算了。」明柔總算會轉彎。「我跟世達住另一邊,以後再換。」

  「是啊!兩年後你跟阿強正式完婚,自然就搬進他臥室。」傅太平淡的說。

  晚餐後明柔向以戰投訴。

  「媽咪對我不公平,她心裡只有可欣。」  「不要跟可欣爭,她已失去以哲。」

  「她失去以哲,我難道擁有你?」

  「大方些,別在小事上斤斤計較。」

  「小事大事都沒有我說話的餘地,我在這屋子裡全無地位。」

  「在這屋子裡全都得聽媽咪的,我也不例外。是你自己堅持搬回來。」

  「我不搬回來,將來恐怕更沒地位!」她自嘲的說:「以戰,與你拍拖時從未想過如今會是這種情形。」

  「我也沒想過。」他苦笑。

  「後悔嗎?」她望著他。

  以戰不回答,慢慢走開。

  明柔搬回來,無形的壓力更加大了.他開始覺得,是否一開始就錯了?錯得如今錯綜複雜,不知該如何解結。他——哎,不知道可以支持到甚麼時候,眉宇之間的憂愁更加深了。

  每一天他要面對許多人、許多事,他必須強打精神,勉力的應付著,就算回到家裡也不敢放鬆精神,直到他回到臥室,關上房門。

  這是他唯一可以輕鬆的時候,是他唯一可以面對自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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