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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丹菁    


  「因為你不捨我出閣。」

  「我不捨?」聞言,他不由得心慌意亂,有種被猜中心思的羞惱和尷尬。「我怎會不捨?」他咬牙低咆。

  她胡說什麼?他豈會不捨?他同她又不是多好的交情,若是二小姐要出閣,說不準他真會不捨,倘若是她……該死!好似不只是不捨……

  「你對我一定是有感情的,是不?」她說得理所當然。「要不你明知道我會泅泳,為何要跳湖救我?而且你還一路拖著我跑回布坊,一臉擔憂;那一日自茶館回來,你又擔心我身子不適,要我多用晚膳,你可以說你是為了要討我爹歡心,所以討好我,但我瞧得出你對我是真的擔憂,你說是不?」

  肯定是如此了,是不?

  阮棄悠微挑起眉,開口欲言,然而話轉到舌尖,他卻乏力地閉上嘴。

  連少根筋的她都能發覺,他再多說,似乎也嫌多此一舉……

  就算是,那又如何?

  見他沒否認,她喜出望外地道:「倘若你娶我的話,豈不是可以接管傅記所有的產業?」

  知道他把利字擺在前頭,遂拿利益誘惑他,這是絕無破綻的最佳利器。

  「你別傻了,娶了你等於是自毀前程。」他好笑地搖搖頭。

  她太天真了,好似所有的規炬全都是由著她制定的,她以為她想要怎麼著便怎著,無人拂逆得了她?

  「怎麼會?」

  「老爺說過了,這門親事他攀定了,不許任何人破壞……」他頓了頓,冷笑道:「你以為老爺會將你嫁給我嗎?」

  老爺絕對會差人日夜搜尋,先將她帶回,然後再隨便找個地方把他給埋了,好讓他成了無主白骨,說不準連葬身之地都沒有,畢竟老爺在尚未從商之前,可是一方山賊啊!

  「這……」她沒料到會有這種結果,「爹很疼我,他不會這麼做的。」

  「倘若老爺真的寵你寵得連這事都答應,你為何不直接同老爺說去,直接要老爺取消婚禮,何必弄什麼搶親來著?」他好心提醒她。老爺是寵她,但還不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再者花少是官,有此女婿,老爺可是求之不得。

  「我……」可惡!她處心積慮地想計謀,他就非得接二連三地戳破她不成?她也知道爹根本不可能會睬她,但……

  「再者,我並不想娶你。」他的黑眸直瞅著她,當她在說夢。

  「你說什麼?」她不由得一楞,水眸輕眨兩下。「為什麼?你方才不也承認了你對我有……」

  「我可沒承認……」瞅她一臉哀怨,他不禁又道:「算是一種說法好了,但就算對你動心又如何?我不是非要你不可,再者迎娶了你,等於是親手毀掉自個兒的前程,況且我可不想侍奉個刁蠻任性的千金。」他冷笑地道。

  這說法可以拿來應付她,亦可以拿來說服自個兒,真是一石二鳥,是不?

  他不是非要她不可,有她無她,日子照樣過,壓根兒不受影響,說不準她不在身邊,他還覺得清靜一些。

  她眨了眨眼,半晌後才顫聲道:「你是說……你討厭我?」她蹙緊柳眉。

  事到如今,他還要拐彎抹角地譏諷她?

  是她一廂情願地以為他的關心是出自於動心,若是沒有動心,他為何要跟著跳湖,為什麼要說他擔心她?

  他是想要逮著機會嘲笑她的一廂情願,全都是她癡人說夢嗎?

  「小的可不敢這麼說,只是刁蠻千金,我無福消受。」別開眼,他硬是狠下心腸。

  「我刁蠻?」

  「刁蠻、任性、驕縱、無賴,既無理取鬧又不知好歹!」既然她想聽,他就勉為其難地告訴她,盼她往後可以梢梢收斂,別惹惱花少,免得連官夫人的身份都給丟了。

  「你胡說什麼?」她光火地走近他。「分明是你先討厭我的,為何要把所有的錯都推到我身上?倘若不是你漠視我,我會那般待你嗎?」

  「你說錯了吧?那是因為你目中無人!」笑話!她簡直是惡人先告狀。

  「我哪有目中無人?那日我等著你拉我一把,可你原本伸出手,而後又突地縮回手……」

  「還不都是因為你的手燙著我!」

  「我怎麼燙得了你?莫非你是拐著彎說我是燙手山芋?」她再三忍耐,他該不會認為是理所當然吧?

  「我說的是事實。」他無奈透了,她為何在欲成親的前一晚,偏跑到他的房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這有什麼好說的?

  他要的是清靜,畢竟明兒個一早,他還有不少事要處理,他沒有閒工夫同她再說下去,橫豎就待她完婚,她便要同花少一道回京師了,往後再也見不到她,他的心會恢復平靜的……

  「混蛋!分明就是你置我不顧,你還罵我!」他是做賊的喊捉賊不成?

  「妳!到底是誰先置誰不顧的?你忘了你在十年前曾經再三辜負我對你的好意,不讓我親近你,只要我一靠近你,你便對我拳腳相向嗎?」他微惱地咆哮。

  突地想起那日碰著她,掌心一陣燒燙……腦中乍現了一個畫面,那是十年前的某一日,她不小心跌了一跤,他伸手要扶起她,卻教她冷冷地拍開手。

  就是這麼一回事了,是不?

  難怪他一碰上她的手,便好似碰著一團火……他現下總算是想起來了,倘若不是她激他,他一時還想不出個所以然。

  「有嗎?」她不禁傻眼。「十年前的事,那時候我才多大啊?」

  他拿那種八百年前的事同她理論,到底有何意義?但好歹她明白了,他之所以老是對她視若無睹,是因為她曾在不知不覺中傷了他。

  「而且,你最愛喚我棄兒了。」這是他最不愛聽的,她卻再三犯了他的忌諱。

  「再三拿這詞兒喚我,仿若要我時時刻刻惦記著,我不過是個老爺好心撿回來的棄兒……」

  該死!她居然逼他說出這般幼稚的話,可他就是在意,在意得緊,尤其是從她嘴巴說出時,更教他哀痛不已。

  「因為你真是棄兒嘛……」見他臉色一沉,她不禁愈說愈小聲。「可,我也許久沒這樣喚你了……話又說回來,你自個兒也沒有待我很好,我一氣惱,說起話來自然不好聽……」

  他何必這般小心眼,不就是無心之過嗎?倘若他待她好一些,她也不會這般待他。她哪會知道他之所以待她不好,全是她咎由自取?

  「那都不重要了……」阮棄悠冷笑道。還有什麼好討論的?她都要成親了,是不?她愛怎麼喚他便怎麼喚,往後大概也沒什麼機會了。

  「怎會不重要?這代表你對我並不厭惡,你不過是記恨我小小的過錯,而我對你……」倘若他厭惡她,是因為她的無心之過,那麼換言之,是不是她稍改性子,他對她就會另眼相看?再說,他根本不是那麼厭惡她,是不?全都是她自個兒的作法錯了,才會……啐!這說法好似是她咎由自取來著。

  「你對我?」他抬眼睇著她。「如何?」

  他的心在狂顫,萬分期待她的說法,絲毫不在意她方纔所說的小小過錯。原本不想在意兒女私情,他現下卻恁地期待,恁地為她心旌搖動。

  「我對你……」心頭怦怦跳著,一抹燙熱一路從胸口燒至粉顏,燒得她渾身發顫,不知所措。

  這般羞人的話要她怎麼說得出口?

  可惡!就不信他猜不出她的心意,他向來最會看透她的心思了,既然明白她要說什麼,他為何不直接告訴她,為何卻執意要逼她親自說出口?

  ☆ ☆ ☆ ☆ ☆ ☆ ☆ ☆ ☆ ☆ ☆ ☆ ☆ ☆

  「你到底想說什麼?」

  阮棄悠不自然地閃避著她的目光,胸口既燙又痛,想聽又不想聽。

  他豈會不知道她的心思,但知曉了又怎麼著?

  他不可能為了她而放棄自個兒處心積慮、奮鬥多年的大好前程。

  見他還真的反問,她不禁微惱地別開眼,換個說法。

  「明兒個成親,定魁會帶我遊街,至少會游上一個時辰,再回到隔壁花府,你還有不少時間可以抉擇。」不算太直接,但他一定會懂的,是不?

  「你都要遊街了,還有什麼好抉擇的?」啐!她同他說這些作啥?不會要他真去搶親吧?

  他記得花少提出要遊街,教杭州城的百姓皆來目睹這場婚禮,數老爺開心得合不攏嘴。

  哼!她都打算同花少一道表明兩人的心意了,她又何苦再說些甜言蜜語左右他的決心,他絕對不會為了她而自毀前程。

  傅記的產業,他即使拿不到一半,也絕對拿得到一部分,光是那一部分就夠他下半輩子不愁吃穿,還能夠躋身達官顯貴之列……他絕不割捨,誰都不能教他改變主意。

  「我要你搶親啊!唯有搶親一途,才能教爹將這婚禮喊停。」她氣得險些朝他的鼻粱丟下一拳。

  聞言,他不禁翻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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