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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凌築    


  他又不講話了,氣氛一下子又陷入窒人的安靜。晚霞滿天,倦鳥乘風晚歸,山清水綠……不對,水是渾濁的,看來暴雨才下過。

  她不習慣這種沉悶,「這座山有多大呀?」

  「你看到的都是。」

  「啊,你該不會要告訴我那邊的山頭也是吧?」她指著滾滾翻騰著酡紅雲靄的遙遠山頭,火輪慢慢滑落兩座山凹。

  「嗯。」早期日據時代,柳家稱得上是南部地方上顯赫大地主之一,買下山頭不足為奇。

  「天哪,你真的有毛病,有錢沒地方花,嫌錢太多就多做一點善事,要不然拿來我幫你花。」

  她好像越來越不怕他了!步驚元冷冷給她一眼,不發一語的走在下坡泥濘地,不時注意著溪流,水勢似乎比早上來時湍急。

  「步驚元,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些山地?不會拿來建什麼高爾夫球場還是買來亂蓋什麼吧?」不知道買下這一大片看不到止境、峰峰相連的山脈要多少錢?她家田地也不過才一甲,這裡大概有幾萬公頃吧!

  「我還沒想過,我今天也是第一次來勘查。」步驚元不冷不熱的道。原本他根本不想來,是驚奇一直打電話來騷擾,催他要到現場點收,他被煩得只好放下工作,大老遠的到這蠻荒的山區采勘。

  「也就是你買這座山並不久?」

  「我有說是我買的嗎?」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樣質問他,女人果然是會得寸進尺的生物。

  「啊,不是你買的?那你還說是你的,害我誤會,以為你發瘋了。」她沒好氣,「想想也是,一個人怎麼可能辦得到,要買下一座山至少要資金雄厚的財閥才辦得到,你是被派來勘查這座山的吧?」

  這女人太小覷他了,如果他想,就算買下一座島也不成問題。「這座山是我外婆名下的,她去年過世了。」

  「啊!抱歉。」原來他真的是山權者。

  「你幹麼道歉?」

  「我不該害你想起傷心往事,我想你外婆一定很疼你,要不然她也不會把這座山留給你。」

  「或許吧!」其實在母親離家出走後,他去探望外婆的次數是屈指可數,即使見了面也不知該說什麼。

  後來他出國唸書,外婆身體每況愈下,拿到英國建築師執照時外婆已經躺在醫院裡,拖了幾年的孱弱身軀終究還是躲不過病魔摧殘而撒手人寰。

  他雲淡風清的語氣,和一張漠然線條構成的英俊側廓沒有任何表情,季雅苓實在無法看透他內心的想法,可是她胸口卻悶悶的像壓了塊大石頭。

  「看來我們得渡河了。」

  步驚元站在岸邊,黃上的河岸被強勁的水流沖刷崩塌,導致河面擴大,那條吊橋一半被河水淹沒,可能是年久失修,在湍急的河水中搖搖欲墜,隨波逐流隨時有沖毀的可能。

  「哇,我們白天開車經過這山區的溪流,那時候幾乎每條溪從橋上往下望都是乾涸見底,我本來跟朋友還打算戲水抓魚,溪裡連小魚小蝦都看不到半尾,沒想到半天的時間就暴漲成洪水。」

  「山裡不像平地。」這也是為什麼每次颱風,平地沒什麼下雨,山區卻爆發土石流的原因。

  季雅苓看著牛仔褲和足下的運動鞋,遲疑的問:「那我們現在要怎麼過去?我要不要脫掉鞋子?」水聲嘩啦,澎湃的河水猶如萬馬奔騰,她感覺腳底下的地也跟著在震動。

  「不要脫掉鞋子,鞋子濕了沒關係。」污濁急流下漩渦危機四伏,要是被尖銳的石頭紮傷容易細菌感染。

  他脫下大風衣,用袖子當繩索一邊綁住她的腰,一邊繞在他的手腕上,以防被急流沖走,接著,他握住她的手。

  她一愣,感受到他溫熱厚實的大掌緊緊的包裹著她的小手,瞬間如受電擊的灼熱感從肌膚通過脈搏,她心臟漏跳一拍。被高大的他護衛著,她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怕這看起來像要把人給吞噬的惡水。

  她戰戰兢兢的踏入冰冷的河水,突來的衝擊讓她險些站不穩,他鐵鉗的大掌及時繞過她的腰箍得牢實,突然的觸碰令她身子一僵,知道他是怕她跌倒,她回他勉強一笑,深呼吸的試圖和緩急驟的心跳,她慢慢的移動腳步渡河。

  滾滾河水兇猛的推晃她腳下的立足點,讓她舉步維艱,還好有支撐點,河水像拳擊般拍打著她的腿部,合身的牛仔褲濕透的黏著她的腿部曲線,也變得有點緊。

  蹣跚的走到河中央,水深及腰,她看到渾濁的洪水夾雜上石朝他們滾滾衝撞,她可以感覺自己的腳被巨大的力量撞擊著,又痛又濕冷的感覺竄過背脊,從沒想過膽小又怕痛的她居然能冷靜沉穩,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他在身邊……她情難自禁的偷窺了眼神情嚴肅的步驚元。

  一滴水珠自他額際淌下,分不清是汗還是水,他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她,如履薄冰的移動腳步確定安全後再帶領她,一步一腳印,莫名的安全感在她胸口蔓延開來,就像是小時候撐起一片天的父親,她覺得可以全然的信賴他,他威嚴冷毅的臉龐是如此英俊迷人,她感覺心頭如小鹿般亂撞,忘形的看得人迷……

  「小心!」

  他大叫的同時,她回神已晚,腳沒站穩,身子打滑,被衝倒的匍伏在污泥的水中,急湧的河水夾雜土石衝擊她的臉,淹沒了她的口鼻,她感覺肺部快爆炸,幾乎無法呼吸,還吞了好幾口惡水。

  「你還好吧?」他連忙抱起她。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但她卻覺得像是從地獄走一遭般,她掙扎著亂抓住他的手臂,拚命的大口呼吸。

  「咳咳……我沒事。」被嗆得喉嚨有如火焚一樣難過,她忍著痛朝他擠出虛弱的微笑。

  「我們就快到對岸了,你忍耐一下。」顧不得男女有別,步驚元乾脆打橫的抱起她過河。

  「好。」季雅苓眨了下濕黏的睫毛,意識到臉頰正貼著他的肩膀,近得可以聽到他濃濁的呼吸聲,她心跳如鼓,困窘的扭動身軀,「步驚元,我已經沒事了,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身子一晃動,頭也跟著天旋地轉。

  「吵死了。」

  「步驚元,我……」快如閃電的吻封住她接下來的話,她杏眸圓瞠,眼前的他放大好幾倍。

  猝不及防,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鼻端,呼出的男人氣息飄滿她的胸腔,她感覺心臟猛烈得像要撞出胸口,她腦袋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

  他……他吻了她!

  步驚元猛抽身,警告著,「女人,再讓我聽到一句廢話試試看。」沒半點建設性,也不想想現在他們還在河中央。

  看她似乎是受到驚嚇的一臉呆樣,他刻意忽略吻上她甜美柔嫩的唇瓣那一剎那一道閃電的戰慄通過他脊椎末梢,點燃了他下腹的火苗!

  從小到大,七情不動,六欲無感,幾乎以為沒有任何人能夠撩撥起他的情慾波動。小時候外婆帶他去算命,算命仙鐵口直斷他前世是和尚,今生不會結婚,簡直氣惱了外婆,嚷著要拆掉那個算命仙的招牌。

  因為算命仙斷言大哥要以女兒身來養,否則活不到十八,而他是和尚,那不意味著步家兩個男孩都無法傳宗接代?而那時候老三和老四還沒有出生。

  他對算命不像老一輩那樣熱中,隨便那些半仙說得天花亂墜,他覺得人生是自己的,未來掌握在自己手裡。

  只是長大後,青春期過了,他依然是心如止水,縱使被同儕拱上校花男友的寶座,然後被那個自稱他女友的女人吻了,他仍是漠然的任她亂吮著他的唇瓣,然後說了一句「你嘴巴好臭」,結束了不算初戀的初戀。

  曾經在大哥的服裝展中看過許多世界名模不分男女環肥燕瘦,脫光了在他眼前扭腰擺臀,而他也只是無動於衷的看完秀。

  還有些淫蕩發騷的浪女幫驚奇暖床之餘,也當他是肥羊的挑逗他,在他面前大跳艷舞,還放肆的坐在他的大腿上,偷襲的撫摸他男性部位,他也只是冷冷一瞪,起身走開去換掉被弄髒的衣服。

  他也不是沒看過Playboy、情色電影、煽情小說,可是他就是一點興奮的感覺都沒有。

  也許真如算命仙的斷言,他前世真的是六根清淨的佛門子弟,他甚至以為這輩子可以保有他的童貞到出殯入殮,卻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對一個又醜又髒的女人起了不該有的慾望?!

  算命仙曾說他前世有一次桃花劫,前世幸運躲過修成正果,但今生還是會遇到,該不會就是她這禍水吧?

  「你……你吻我?」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舌頭,季雅苓結結巴巴的問。她的心急驟的猛跳,幾乎快喘不過氣,感覺頭好昏。

  「有意見嗎,你不覺得你很吵嗎?」他以沒有溫度的語氣道。就快到對岸了,他快可以擺脫她了。

  她喜歡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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