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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易淳    


  「師父,徒兒心意已決,還望師父成全。」說著便下床要跪下,慈海忙制止她。

  「孽緣呀!孽緣!」她不住地道,撥著佛珠。「好吧!為師就成全了你。但……孩子……」

  「送給附近農家吧!」申書苗咬咬牙忍住嗚咽。除此辦法,也無法可想。而以一個母親的私心,仍希望能常見到孩子,自然不願將他送太遠。

  「小……不,靜衛師父,不如將孩子交給咱夫妻倆吧!」搶在慈海開口前,阿奴忙道。

  「也好。」慈海立即點頭贊同。

  申書苗先是失神望了下兩人,才無力一頷首,許了。

  「那靜衡師父請您多加休息,我明兒會請小鈺來照料您。」阿奴掩不住喜憂各半的神色,匆匆說完話,便欲告辭離去。他得快些告訴小鈺這事兒。

  還尚未轉身,申書苗喚住他。「施主,小尼何德何能,豈能如此麻煩兩位,請不必煩心。」

  阿奴一呆,沒料到會遭到拒絕,只得向慈海投以求助的一瞥。

  然慈海也只合起雙掌低聲念佛。

  不得已,阿奴只能先行回去,看能不能想個好辦法逼申書苗不得不接受照料。可是,依經驗來看,怕是不成的了。

  阿奴走後不久,慈海也因要做晚課而離去,申書苗原想跟去,卻叫慈海勸住。她身子太虛,孩子又太小,隨時有流產可能,不能不謹慎小心。

  默默躺在床上,她雙目空洞地看向屋頂,透過屋頂又望向無窮遠處,最後映入眼底的是申浞的容顏。

  儘管兩個月餘未見,他的面孔仍異常清晰,微笑時雙唇的弧度,偶有溫柔的雙眸,舉手投足間的風采,無一不深烙她腦海。

  怎麼可能忘記?她甚至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個字及聲調。思念是條無形又無情的線,不分甜蜜悲傷,隨著物換星移,一刀刀加深刻痕。甜得更甜、苦得更苦、痛得更加讓人痛不欲生。她忍不住失聲痛哭。

  「孩子,娘對不起你,咱母子倆……一起走吧!」按住腹部她溫柔低語,就像正哄著啼哭嬰孩。

  既然決定,她也不遲疑,步履不穩地下床,自一旁櫃中翻出一條麻繩。

  或許阿奴並沒注意到,她的房間完全依照申浞書房內的小睡房佈置

  正如慈海所說,她斬不破心中魔障,出家不過是形式而已,她仍不能控制地思念著他。

  投了三次,總算將麻繩垂掛樑上,結個環套。沒有猶豫,她站至椅上,任環套橫在她白細纖頸上。

  「孩子,別怨娘,娘下輩子再和你續這段緣吧!」語畢,一腳踢去椅子,頓時一窒……

  ***

  春去秋來,不多時已入隆冬,山野間蓋上一層雪白,樹木花葉落盡,乾枯枝椏上也疊了厚厚的一層雪,壓彎了枝幹。偶會因載盛不了厚雪,而折斷落地,瞬時揚起雪幕漫天。

  山裡,飛禽走獸早已不知躲到何處,獵戶也因氣候寒冷,不得不躲在屋中,待風雪稍停再外出。

  「靜衡師父,天寒地凍的,您莫要著涼。」尼姑庵中,小鈺掩上窗戶,半是責怪道。

  約莫五個月前,申書苗自縊未成,自此後小鈺就寸步不離跟著她,深怕她又做了傻事。

  她一點反應也沒有,默默盯著窗檻,望向無名前方。

  瘦弱身子纖細得似根羽毛,卻有著大大的肚子,渾圓滾滾,較於一身僧袍頗為刺目。

  依慈海所預料,年初她便會生下孩子。這些時日來,慈海及小鈺夫婦倆,仍沒放棄勸她還俗。是以慈海沒再替她剃髮,如今一頭烏絲已長及肩。

  她雖不開口反對,但堅持穿著僧袍,食用素菜並每日做早晚課,並嚴守「一日不做、一日不食。」之戒律,每天到菜圃澆水施肥,灑掃庭院。儼然是個苦行僧,弄得大伙束手無策。

  「靜衡師父,您喝些雞湯吧!就算是為了孩子。」小鈺端了冒著熱氣的雞湯放置她面前,柔聲勸著掩不去焦急無奈。

  申書苗本就虛弱,懷有孩子後更是元氣大傷。除了那挺大肚子之外,她蒼白纖弱的不可思議,幾要使人以為她只是個美麗幻影,一碰便會消逝。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食葷,施主請別再傷害無辜。」她合起掌,千篇一律地用同句話拒絕。她明白自個兒隨時有危險,也許生完孩子她的大限也到了。但又何妨?她又看向窗外,細雪紛紛。

  一秒秒、一分分、一時時、一刻刻、一月月,堆積了多少思念,緊緊密密纏繞心頭,小口小口吞噬她微弱生命。然而腹中的小生命,也正以同等速度緩慢而確實地成長著。像吸收了母親生命為養分,迫不及待地長著,健康而活潑。偶會在母親體內稍做活動,唯有此時,她平靜面孔上才會扯出微笑--也是沉浸悲愁之中。

  「小姐!看在老天的份上,您還俗吧!」一急,小鈺不再稱呼她法號,硬將雞湯塞進她手中。「施主,請勿使小尼為難。」又將碗盅放回桌上,她雙掌合十深深垂首。

  小鈺束手無策地呆在原地,盯著漸淡的熱氣,腦子一片空白。

  「好吧!小鈺就不強迫您了。要不,我用蔬菜熬湯好嗎?」半晌,小鈺不得已妥協,仍放不下心。

  「不麻煩施主,折煞小尼了。」

  又是一呆,小鈺摸摸鼻頭,將雞湯端了出去。她還是要熬鍋菜湯,先不管申書苗是否會接受了。

  才出後院,阿奴急匆匆迎面跑了來,小鈺好奇叫喚:「阿奴,怎麼啦?有大蟲迫你嗎?」

  「你對了個『大』字。」在她跟前停下,他喘著氣一臉肅穆。

  摸出懷中帕子,替他拭去額上汗珠,又問:「誰呀?瞧你慌的。」

  「大公子找來了。」他開門見山道。

  手一顫,帕子輕輕飄落,小鈺一臉蒼白。

  「找……找……來了……」捂口輕呼,身子不可抑止發顫。

  「慈海師太正擋著,可大概不用多久,大公子便會找進來了。」

  小鈺一下慌了手腳,抖著聲問:「怎……怎麼辦?小……小姐……躲去哪?」

  「先知會『靜衡師父』便是。」加重申書苗的法號,阿奴語帶強烈警告。

  一愣,小鈺恍然大悟地點著頭,隨手將雞湯擱了下,提起裙擺衝回去。

  見她進了房,阿奴耳邊已傳來漸行漸近的吵雜聲,完全掩去慈海的聲音。他也不設法躲藏,只動也不動站在原地,仰望蒼鬱穹蒼。

  第十章

  小小的尼姑庵,平時人煙稀少,頗有「桃花源」之態,而今小竹扉前擠滿了人,一畦畦覆滿白雪的菜圃,給踩個亂七八糟。

  難得的是,這不下五十人的團眾,一個個站得整整齊齊,除了呼吸聲外別無聲響。

  領頭的是個看似年近三十的男子,一身月白長衫竟不加皮裘,在這大雪天裡,教人看了也替他發抖。他身後左側站了個西域男子,黑黝肌膚加上鐵塔般身軀,威武嚇人。他們已和慈海僵持了半個時辰,每人頭肩都覆上薄雪。

  「施主請回,庵裡不許男賓入內的。」慈海不厭其煩地又道,身子向前弓成彎月狀。

  「我來尋妻子的,請師太成全。」申浞略顯煩躁,聲調動作倒仍恭敬有禮。

  「老尼庵中沒有施主的妻子。」她一口回絕,雖平和卻極強硬。

  靜默片刻,申浞輕一揮手,一團個勁旅立即湧上前,兩人架住慈海,其餘人則撞門而入。

  「施主,這……」慈海大吃一驚,不知該說什麼好。

  「師太放心,在下只是尋人。」隨意丟下句話,申浞跟在之後進入庵內。

  他已花了近一年的時間在找尋申書苗,有什麼地方不敢闖?在幾乎翻遍大江南北每一寸國土後,他又還會顧慮什麼?那怕是皇宮禁院,他也有一日會尋進去的,更甭提這荒山野嶺間的小尼姑庵。

  一踏入庭中,他便瞧見一抹熟悉身影,泥塑似地呆立在雪花紛紛中,不禁大喜過望,但俊顏仍平靜如常。

  領了詠長靠上前,詠長伸手往阿奴肩上便是一拍。

  阿奴猛吃一驚,急忙回首又被嚇了次。

  首先瞧見的是詠長黝黑面孔,他愣了下,目光向後飄去,見著了申浞。

  「大公子。」輕喚聲。阿奴立即跪倒,磕了三個響頭後又起身,神情異常鎮定。

  「苗兒在裡頭?」折扇指向內房,聲音透著懷疑及深深疲憊。

  花了無數人力、財力和時間,不止國內甚至派了人到海外尋訪,仍是音訊全無。他活得如同行屍走肉,依然得打起精神處理一日多過一日的案件,若非武學修為夠高,只怕早垮了。

  「不,裡頭是『靜衡師父』。」

  冷瞟阿奴一眼,申浞逕自繞過他,走至房外。略一遲疑,便伸手拍門。

  「『靜衡師父』,可否賞臉見一見在下?」以問句的糖衣包裡絕對的命令。

  他幾乎肯定房內是申書苗,因阿奴在這兒。他極明白阿奴是個多死心塌地的人。

  「阿彌陀佛,施主請回,小尼不便相見。」隔著門扉,傳來輕柔婉轉的低語,聽入耳中無限受用,然而卻隱藏不住一抹深沉直達人心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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